第五十章 割袍斷義
悠悠水流，依依別離，軒轅灝等人下岸，夢傾塵轉過身來看着巍峨的海閣，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沉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夢傾塵今日拜別海閣，將以此身綿薄之力為天下蒼生殫精竭慮，至死...無悔！”
紅霜走到夢傾塵的身邊，輕輕的將他扶起來，拍拍他身上的塵土，說道“公子，我們走吧。”
剛剛夢傾塵說的那一句至死無悔讓紅霜心裏很不舒服，只要有她在她的公子就一定不會有事，更不會死！
夢傾塵點了點頭，看了軒轅灝一眼，和紅霜一起坐上軒轅灝已經準備好的馬車。軒轅灝摟着師夢煙騎上御龍駒，一行人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就在馬車剛剛要離開的時候，馮老突然對着馬車吼了一聲，蒼老的聲音透露出濃濃的關愛和不舍。
“傾塵啊，出門在外要顧好自己，馮爺爺還等你回來給我送終呢！”
馬車裏的夢傾塵聽到老人的嘶喊，身子微微的顫抖了幾下，然後喟然嘆息一聲，說道“走吧...”
一聲走吧，夢傾塵終於離開了自己生活十八年的天涯海閣。他的出山，象徵著這亂世將會再掀起一場無盡的血雨腥風，就好像他說過的“待到邁步出閣日，血染塵囂盡鋒芒！”
此後的天下，將會在夢傾塵這雙骨節分明的手中徹底顛覆！
馬車聲碌碌，軒轅灝帶着滿心寬慰和夢傾塵一起回到平疆域，只要有夢傾塵在他身邊，軒轅灝相信這個天下，一定會是他的囊中之物，甚至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自正午出發，一直到太陽落山，軒轅灝等人終於來到了緋雲城裏，他們準備在緋雲城休息一晚，明日再走。
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就在軒轅灝等人進城之後，暗處一雙充滿了怨恨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那輛古樸的馬車。
“小弟，我一定不會讓你白死，一定不會！”
軒轅灝等人找了一家客棧就住下了，吃過晚飯，夢傾塵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地下是一個木桶冒着白色的熱氣，一邊洗腳一邊閱讀着手中的竹簡。
“咔...”外面傳來一聲非常非常輕的響動，夢傾塵面無表情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只是有滋有味的讀着手裏的書。
此時，紅霜推門進來，捧着一方白色的錦帕蹲在夢傾塵的腳邊，兩隻玉手剛要把他的腳拿出來，夢傾塵突然放下手裏的書，扶起紅霜，笑着說道“霜姐，我自己來吧。”
紅霜看了看他的笑容，彷彿心都融化了一般，嘴角揚起了開心的笑容，抿着嘴說道“公子，你還是這麼靦腆啊...”
“哈...”夢傾塵笑着擦乾淨自己的腳，白皙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微微的紅霞。
就在兩個人說笑之間，自窗外突然飛進來一個人，那人一身黑色長衫，眼睛通紅，手中的長劍散發著凜凜的寒光，蕭然看着夢傾塵，一身殺意迸發。
“你是誰？”紅霜展開自己的胳膊，將夢傾塵護在身後，一雙美眸驚恐的盯着蕭然。
蕭然沒有說話，死死地看着夢傾塵，緩緩的朝他走去。
“其實你能夠幫助世子，我真的很欣慰。但是為什麼偏偏要在我兄弟死了之後，默吟屍骨未寒，他卻忘記了多年同袍之情，我不能殺他，但是我能殺你！”
蕭然冷冰冰的說著，他要為死去的徐默吟討一個公道。
夢傾塵不驚不懼，眼神平靜非常，看着蕭然彷彿自己面前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危險。但是蕭然手裏的長劍，卻是無情的指向了他。
“不許你傷害公子！”紅霜死死地將夢傾塵護住，面對凜凜寒鋒，臉上毫無懼色。
只要有她在，誰也不能傷害夢傾塵，這是她的底線。
蕭然似乎根本沒有聽到紅霜的話，依舊是一步步的向夢傾塵走去。
“夢傾塵，如果不是你，可能默吟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你，我們兄弟之間根本不可能出現隔閡，既然如此，你就只能去死了！”
蕭然陰狠的說著，左手一揮推開紅霜，右手的長劍直接刺向夢傾塵的心口。
夢傾塵面無表情，他在等，軒轅灝和他只有一牆之隔，他不相信軒轅灝不知道這屋子裏發生的事情。
果然，就在蕭然的劍鋒逼近夢傾塵心口只差一寸的時候，一枚狹長的柳葉釘自後方飛來，打在劍身上。劍鋒被柳葉釘撞離，蕭然感覺自己的手臂發麻，猛然一回頭，露出一抹凄涼的悲笑。
柳葉釘雖然是師夢煙的暗器，但是以師夢煙的武功怎麼可能憑着一枚小小的柳葉釘就震得他手臂發麻呢。如此深厚的內力，如此準確的精度和力度，這隻有軒轅灝才能做到。
“蕭然！”軒轅灝沉聲大喝，腳步一邁，快速的移動到夢傾塵和蕭然的中間，挺拔雄壯的身軀瞬間將夢傾塵擋在身後。
蕭然冷笑着看着他，心中五味雜陳。他原本以為徐默吟為軒轅灝出謀劃策，嘔心瀝血就算沒有功勞，可是這數年的艱辛也值得軒轅灝銘記在心了。
可是如今徐默吟屍骨未寒，軒轅灝就忘記了多年兄弟情義，奉夢傾塵為座上嘉賓，這讓蕭然如何能忍？
“世子終於得償所願了，有如此經世奇才輔佐，何嘗天下不定啊！”蕭然的話何其刺耳，軒轅灝聽着他的話，皺了皺眉頭，臉色陰沉的可怕。
他怎麼都沒想到，蕭然居然對夢傾塵如此的反感。蕭然這一身的殺意毫不掩飾，這讓他們以後怎麼在一起共事？
“軒轅世子，看來你手下的人還不是很歡迎我啊！”夢傾塵突然笑着說道，斜靠在床邊，兩隻腳交疊在一起。
聽到夢傾塵的話，軒轅灝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微微的抱歉。他知道夢傾塵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你還沒和手底下的人商量好你請老子來幹嘛，挨打的嗎？
此時此刻的夢傾塵和之前的翩然世外閑散之人毫不相同，時不時的扭動一下自己的腳趾，看上去簡直就是第二個梁夢辰。
但是軒轅灝卻沒有任何心思去管夢傾塵的突然轉變，只是在憂心夢傾塵的態度。剛剛他故意沒有及時來救夢傾塵，就是想看看夢傾塵的應變能力。
卻沒想到，蕭然居然來真的！
就在軒轅灝左右為難的時候，蕭然突然怒目圓睜，手中的劍快如閃電刺向夢傾塵。
“咔...”
鮮血流在地上，軒轅灝無視手上的疼痛，看着目光顫抖的蕭然，一字一句的說道“兄弟，如果你要殺他，那就先殺了我，我保證不會還手！”
軒轅灝的一句話讓蕭然如墜冰窖，心中第一次對這麼多年的袍澤之情感到了懷疑。原來在軒轅灝的心中，自己和兄弟們為他出生入死居然還比不過夢傾塵這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哈哈哈...”蕭然笑了，放聲大笑，但是那笑聲中卻充滿了悲涼和蕭索。看着軒轅灝鮮血淋漓的右手，蕭然雖然微微的心痛但是卻完全的被怒火所掩蓋。
看着軒轅灝和夢傾塵冷冷的說道“原來我們兄弟在世子心中的份量還比不過他？”說完，蕭然又笑了，這是自嘲的笑。
“也對，夢公子身懷經天緯地之才，我們兄弟自然比不過，呵呵...”
軒轅灝聽着這刺耳誅心的話，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蕭然性格偏激，尤其是在徐默吟死了之後更是嚴重。
如果他繼續和夢傾塵在一起輔佐軒轅灝，只會讓他更加為難。但是如果讓他在兩個人之中選一個的話，他真的很難抉擇。
一個是跟隨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個是能夠幫助自己謀取天下的奇才，這兩個人他不想失去任何一個！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軒轅灝你是要兄弟還是要他，你自己選擇吧！”蕭然將手裏的劍放在身後，直呼軒轅灝的大名，不再給軒轅灝絲毫迴旋的餘地。
軒轅灝直勾勾的盯着他，心中的複雜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師夢煙緊張的看着他們，心裏更為軒轅灝的抉擇而擔心。
“你說啊！”蕭然聲嘶力竭的大吼出來，他要知道軒轅灝的決定，他要知道他這些年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
夢傾塵此時也饒有興緻的看着軒轅灝，他也想知道軒轅灝的選擇，他要看看軒轅灝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心境有沒有成長，做事夠不夠果斷。
他不但要讓軒轅灝成為自己復仇的一把利劍，還要將軒轅灝培養成一代梟雄。
梟雄和英雄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心境的狠辣，英雄是先天下之憂而憂曠世情懷，梟雄則是寧叫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英雄總問何為江湖，梟雄則問何謂天下，這是根本的差別！
“兄弟，別逼我！”軒轅灝攥緊了拳頭，十分艱難的說著。
短短的一句話，幾個字蕭然就已經讀出了軒轅灝的心思，死死地看着軒轅灝，臉上已經是一片慘白。
“好，世子果然不愧是天下無雙的鎮國世子，果真不愧是一代英傑，哈哈哈哈...”蕭然的笑聲中透露出無盡的心碎，這兄弟之情看來是走到了最後了。
“軒轅灝，我蕭然當初受你救濟，為了報答你的恩德我跟隨你南征北戰，這些年我敬你為兄長，總盼望着有朝一日你能夠逐鹿天下。”
蕭然說著，手裏的劍寒光一閃，黑色的衣角飄落在地上。
“但是今日，我蕭然和你割袍斷義，此後再見，你我再無往日情義。欠你的，我會還的...”
蕭然說完，轉過身去一句話也不說，緩緩的離開了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