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世事無情血殺伐，公子傾塵靖天下（一）
軒轅灝和師夢煙騎着御龍駒自楓江來到天涯海閣，眼望着殘陽如血，古樸的樓閣聳立在平靜的楓江之中，軒轅灝微微嘆息兩聲，翻身躍下御龍駒。
“灝，你怎麼了？”師夢煙不解軒轅灝為什麼是這般表情，開口問道。
“才從天涯海閣離開不到十天，想不到我又來了，這是有緣啊！”軒轅灝自嘲的笑着，心中那種忐忑不安在臉上清晰的表露出來。
經過兩次和夢傾塵的交談，軒轅灝不難發現這位傲視天下的絕代奇才並非不願意出山。只是軒轅灝身邊有徐默吟在輔佐，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夢傾塵絕對不會和其他人共侍一主的！
況且似夢傾塵這般身懷天地之才的人，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屈居人下。舉凡天下奇才，都有其傲骨，夢傾塵也不例外。
在軒轅灝思考着如何將夢傾塵攬入麾下的同時，夢傾塵也在時刻關注着軒轅灝。
這是兩個人無形之間的默契！
“希望夢傾塵這次不會太為難你。”師夢煙摟着他的胳膊，輕聲說道。
“在下軒轅灝，今日再次拜訪天涯海閣，還請夢公子不吝一見！”軒轅灝對着楓江拱了拱手，雄沉的聲音夾雜着內力，將楓江之水震出道道漣漪。
軒轅灝說完，兩個人就站立在楓江之畔，等待着擺渡的老人將他們送到天涯海閣。但是，讓人失望的是，擺渡的馮老這次並沒有出現，暮色沉沉的楓江之上，只有水霧瀰漫。
軒轅灝面無表情，靜靜的站立着，心裏沒有一絲一毫的無奈。若是他想以朋友的身份拜訪，倒也無妨。而軒轅灝此次的目的則是禮賢下士，所以沒人主人的允許，他是絕對不敢登門的。
從始至終師夢煙都在陪着他，她心裏明白，夢傾塵一定會再為難軒轅灝的。
天涯海閣中，夢傾塵站立在長廊里，看着遼闊浩瀚的半步海，嘴角勾勒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事不過三，我如果再為難他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夢傾塵自言自語的說著，然後轉身走進了觀潮閣里。
夕陽漸漸隱沒，楓江岸邊已經是漆黑一片，軒轅灝身影如同擎天之柱，屹立不搖，直直的站在那裏。
師夢煙攏起了火堆，坐在一片乾淨的空地，看着軒轅灝的背影，開口說道“灝，你先來坐一會兒吃點東西吧，你一天都沒吃東西了。”
從兩個人來到楓江，及至此刻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可是天涯海閣里還沒有傳來一絲一毫的動靜。
師夢煙心裏對夢傾塵的態度微微有些不滿，似軒轅灝這等身份的人如此禮賢下士，夢傾塵還這般為難，着實不太好！
但是師夢煙卻不知道，軒轅灝這個鎮國世子的身份在夢傾塵的眼睛裏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別人嘴上稱呼你為鎮國世子，但是戎武疆朝分崩離析二十年，早已經是名存實亡，鎮國鎮國，沒有了國家，談什麼鎮國呢？
況且，夢傾塵的身份比起軒轅灝來說，高出也不只一點兒！
這一夜，軒轅灝一步也沒有移動過，那堅定忘我的眼神直勾勾的定格在楓江中心燈火通明的樓閣上。
他知道，這也是夢傾塵的考驗，考驗他的誠心。
這麼長時間的觀察，軒轅灝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作為夢傾塵向天下邁進的棋子。但是夢傾塵還是要考驗他的耐心和忍性，畢竟這條路會很漫長！
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半步海面上時，夢傾塵邁出了觀潮閣，對正在楓江岸邊享受日光的馮老說道“馮爺爺，麻煩你把軒轅灝帶來吧！”
馮老懶洋洋的看了一眼夢傾塵，蒼老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問道“公子，你終於決定了嗎？”
“嗯，為了父皇，為了秋爺爺，我不能再等了！”夢傾塵點了點頭，看着這位從小到大一直照顧自己的老人，眼睛裏湧出了一絲淚水。
老人嘆了一口氣，拍拍夢傾塵的肩膀，縱身一躍飛落在小木船上，搖晃着船槳緩緩的朝楓江對面劃去。
江面水波緩緩流動，老人佝僂的身影映照在江水之中，那微微發紅的眼睛裏滿是對夢傾塵的關心，也不知道他此去之後，能否得到善終。
他清楚的知道夢傾塵日後將要面對的是何種勢力，就算軒轅灝手下兵多將廣，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軒轅灝站了一夜，雖然有良好的武學根基，雙腿也難免有些微微的發麻。
師夢煙在心裏不停的抱怨着夢傾塵有些過分，就在她忍不了的時候乍然看見馮老搖晃着小船自江心緩緩而來，伴隨着氤氳的霧氣，彷如世外仙人。
軒轅灝看着老人慢慢的接近，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遠遠的就朝馮老鞠了一躬。
等到老人上岸，軒轅灝更是激動的跑了過去，握着老人的手，說道“馮老，請您帶我去見你家公子。”
“世子請！”馮老只是淡然的笑了笑，不卑不亢的說道。
軒轅灝不再浪費時間，拉着師夢煙的手就上了小船。
“怎麼，你見到夢傾塵就那麼開心嗎？”師夢煙極其不爽的打了軒轅灝一下，人家陪你就那麼站了一晚上你都沒這麼激動，一見到那個比我還小的男人卻喜形於色，哼！
師夢煙心裏大聲的控訴着軒轅灝的不公平，她現在真想一枚柳葉釘扎死他！
就這樣，帶着不滿和不願，師夢煙還是陪着軒轅灝來到了天涯海閣。出奇的是師夢煙和軒轅灝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見到慕容倩雪，只有紅霜和墨雨在天涯海閣前等着他們。
軒轅灝一見到兩女心裏似乎安定了幾分，夢傾塵似乎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要不然也不會讓他貼身的侍女在這兒等他了。
“見過軒轅世子，公子正在觀潮閣等着你們，請...”紅霜秀美的臉上露出一抹湛然的微笑，對軒轅灝和師夢煙輕聲說著。
軒轅灝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着紅霜，以前他總覺得夢傾塵的兩個侍女只是漂亮而已，今日才發現紅霜比起師夢煙來雖然差了一點點，但是絕對是國色天香，世間少見。
如此美女居然只是夢傾塵的一個侍女，軒轅灝不禁失笑。這樣的美女放在外面，恐怕足以引起一場大戰了。
不過軒轅灝此時可沒心思欣賞美女，他要去見夢傾塵，這次，一定要將他納入自己的麾下。
觀潮閣中，夢傾塵靜靜的坐着，面前擺着一壺茶，兩個木質的杯子，顯然已經做好了交談的準備。
“公子，軒轅世子來了...”紅霜在門外輕聲的說道。
“請吧”夢傾塵的聲音就好像一汪平靜的湖水一般，波瀾不驚又好似包羅萬象。
得到夢傾塵的允許，軒轅灝靜下心來踩着沉重的步伐走進觀潮閣。
夢傾塵轉過頭來，睿智的目光看着軒轅灝，笑着說道“世子原來，傾塵還沒有來得及迎接，卻又讓世子在楓江站了一夜，傾塵真是愧疚萬分。”
夢傾塵嘴上雖然說自己愧疚，但是軒轅灝看得出來他哪裏有一丁點愧疚的意思？那眼睛裏閃爍的光芒就好像在嫌棄軒轅灝站的還不夠長，應該多站幾天。
不過軒轅灝不能揭穿他，只是擺了擺手，說道“如果公子能出山相助，軒轅灝再站多久也無所謂。”
夢傾塵笑容更深，指着自己對面的座位對軒轅灝說道“世子請坐吧，我們一邊喝茶一邊說。”
說著，就端起了茶壺給軒轅灝倒茶。
清澈的茶水自壺中流出，整個屋子裏茶香四溢，讓人聞之而入迷。
“世子請！”夢傾塵將茶杯推到軒轅灝的面前，然後自己端起自己的杯中對軒轅灝拱了拱手。
軒轅灝也不做作，端着杯子和夢傾塵還禮，然後輕輕的抿了一口。
放下茶杯，軒轅灝直入正題，不再做絲毫的掩飾。
“夢公子可知我鎮國軍已經拿下了流沙谷？”軒轅灝看着夢傾塵的眼睛，嘆了一口氣，然後問道。
夢傾塵端着茶杯輕輕的吹了兩口，動作優雅從容絲毫不見慌亂神色，聽着軒轅灝的詢問夢傾塵抬起頭笑道“那不是很好嗎？”
他自然不能表現出自己已經知道流沙谷發生的一切事情，一旦他露出絲毫的破綻，那麼他苦心經營的策略也就白費了。
軒轅灝聽到夢傾塵叫好，心道他還不知道徐默吟已經逝世的事情，看來事情和他沒有關係，這樣軒轅灝才能放心信任他。
“但是公子不知道的是，默吟也為此付出了生命！”軒轅灝悲涼的說著，心中的痛再一次被揭開。
“啪...”
夢傾塵手輕輕的一抖，精緻的木質茶杯立刻掉在地上，裏面的茶水立刻在地上逸散。看着一臉悲慟的軒轅灝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自從執掌黃金城以來，從未有過如此的失敗。流沙谷雖然被攻破，但是這卻是用自己兄弟的生命做為代價換來的！”
夢傾塵聽完軒轅灝的話，臉上無比的正色，是對捨生取義的徐默吟無比的敬佩和惋惜，這是他發自內心的。
看着眼眶微微發紅的軒轅灝，夢傾塵撿起地上的茶杯，又一次的倒上一杯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後又放在桌子上。
“自古以來，智勇雙全者，誰都經歷過大起大落。強如昔日的武皇，司馬天殛等人也曾被人殺得落花流水。其實失敗並不可怕，有些人之所以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是因為他們征戰一生，卻忘卻了自己的初心，改變了自己的初衷。”
夢傾塵不緊不慢的說著，眼睛裏好像囊括了天下間所有的無情戰火，所有的生殺予奪，那一份殘酷即使是慣看兵戎戰甲的軒轅灝也難以接受，內心微微的有些顫抖。
看着軒轅灝的臉色，夢傾塵品嘗着杯中的香茶，繼續說道“我為世子和徐默吟之間的兄弟之情感到敬佩，但是我想說的是，如果徐默吟繼續在你身邊，你可能不會再成長。”
這句話來的十分突然，把軒轅灝弄的一頭霧水，不解的看着他。夢傾塵的話怎麼感覺好像雖然徐默吟死的很可惜，但是卻死對了是的呢？
“夢公子，默吟是我的兄弟，死者為大！”軒轅灝面色不善的說著。
誰也不能在他面前侮辱徐默吟，這是他最不可觸犯的底線！
夢傾塵微微一笑，根本不在意軒轅灝的臉色，將茶杯里的茶喝盡，然後又說道“徐默吟是你的兄弟，他可以為你而殫精竭慮，但是正是他的殫精竭慮讓你一路暢通無阻，早就忘了天下戰火這四個字的意義。”
夢傾塵說著，瞥了軒轅灝一眼，再一次倒了一杯茶，輕輕的嗅了嗅，繼續說道“你這些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最有名的就是青疆之戰，造就了你這個天下無雙的鎮國世子，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徐默吟在！”
“世子須知，風雲干戈就好似波濤兇險，自古以來只有絕對的險關，才會造就真正的英雄。而你，只不過剛剛邁上這一步而已。”
夢傾塵的話就像是刀子一樣深深地扎在軒轅灝的心尖，軒轅灝沉默了。
夢傾塵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卻是大大的實話，這些年他過度的依賴徐默吟出謀劃策，反而讓自己有些目空一切了。
軒轅灝沉默的思考着，他在思考夢傾塵的話，那其中隱含的意思讓他非常難以理解。
夢傾塵絕對是希望軒轅灝能夠像相信徐默吟那樣相信他的，但是他話中所指又好像不太願意，這種矛盾和複雜，讓軒轅灝大傷腦筋。
看着軒轅灝糾結的模樣，夢傾塵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對他說道“世子來的目的我瞭然於心，但是我希望世子能夠先搞清楚，我和徐默吟的差別。”
夢傾塵說完，起身走到觀潮閣的窗戶前，看着平靜的半步海面，臉色如常，不帶一絲一毫的波動。
空曠的樓閣中，兩個人無聲無息，各自心裏都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