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圈套天天有
?距離蘇和臣同和珅兄弟二人廝鬥的風波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官學裏的學生在這一事件結束后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和珅兄弟到底有多大的來頭,竟能惹的英廉怒火中燒差點辦了蘇和臣連帶吳教習?而隨着關注度的提高,許多空**來風的猜測也層出不窮,有人說和珅其實是水神下凡來禍害眾生的,之所以瘋傻了是強大的神力埋在體內侵佔了腦力(?),有的說那和琳其實是地獄的惡鬼投生,凶煞之氣彙集一身,蘇和臣能死裏逃生是另有神仙庇佑,還有的說其實是英廉看上了和珅兄弟二人之中的一個想挑選來作為孫女婿云云。
所謂三人成虎,以訛傳訛,沒過多久官學中的學生們就神化了和珅兄弟二人,但隨着日子一天天過下去而和珅兄弟二人一直未曾露面,眾人對這些怪力亂神的傳聞也就興趣缺缺了,還是繼續自己或朝九晚五或不學無術的日子。
於是當消失了一個月的和珅和琳頂着眾人火辣辣的目光出現在學堂中時,一幫中二的小夥子們表現出了十二分的熱情,朱珪頗為頭疼的看着這幫心性未定的學生們,揚起手中戒尺“啪啪啪”狠狠落在書桌上,訓斥道,“都給我坐回座位上!”見朱珪惱怒,所有人都乖乖坐着不敢再動,生怕被朱珪手中的戒尺打完手心還要跪着執筆練字,那滋味兒簡直生不如死。
和琳個子小,他只覺得眼前突然來了黑壓壓的一幫人,又突然風一樣的飄走了,此刻學堂中只剩得他和和珅突兀的站着,很是顯眼,和琳抬頭對上朱珪凌厲的目光,趕忙把“痴傻”的和珅扶到他的座位上,跟着書包一放,他自己也理所應當坐在了和珅旁邊,未等朱珪發話,和琳便搶先解釋道,“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哥哥此般瘋瘋癲癲之態,而且是大病初癒,我和哥哥同坐一處,方便照應,”在和琳說話的間隙,和珅還不忘朝朱珪露出十八顆牙齒擠了個傻笑。
看的朱珪臉色發黑,當日他聽英廉說后還只道和珅只是被打的心血堵塞了一時痴傻,沒成想過去了整整一月卻還是不見和珅有所恢復,真是白白損了一棵好苗子,朱珪點點頭,暗暗惋惜,也只得隨着和琳去了。而在誰都看不見的地方,和琳朝他哥哥豎了個拇指,和珅卻不以為意,他前世怎麼說也是年逾半百,就算此時變回了小兒身體思想也是成熟的很,他盯着眼前的朱珪,看他雖然還是青年時期但腦子裏那些迂腐思想卻從未改變,和珅從頭到腳都瞧不上朱珪,裝瘋賣傻這條計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策。
而要說起在這咸安宮官學內學習需要按日稽課,課程的設置也有文、武兩科,和珅工文,和琳工武,和琳也不用學習外族語言,所以兄弟倆共同上的課程只有朱珪這一門。由於和珅同弟弟和琳幼時曾在私塾上過學,兩人皆頭腦靈活,聰明過人,尤其和珅已經是再世為人,朱珪在學堂上所講的這些小兒科知識他早已爛熟於心。
所以和珅早在心裏為自己做好了打算,他雖然博覽群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深入研究過滿文、漢文、藏文、蒙古文和西域咒語等語言,卻唯獨對醫道不精,現世庸醫當道,他一想起自己的妻兒病重逝世的場面,心中就撕痛不已,因此下死了決心要鑽研醫理,當下也不管是在課堂上,便拿起了一本醫書兀自瞧出了神。
和珅所在的這間文正學堂是咸安宮內一座最特殊的建築,整間學堂都是由大小粗細的木欄製成,條條木欄被能工巧匠鏤成各式各樣的飛禽走獸雲鳥花魚,陽光折進學堂灑在學生身上便又是另一番味道,朱珪用文人都夢寐以求得到的謚號“文正”命名,是為了勉勵學子更加勤奮進取用功讀書,但這屋子冬日裏是不開放的,所以再過些時日,文正學堂就要被暫時落鎖。
蘇和臣因為個子稍高坐在了靠後挨近窗子的位置,他本來見得和珅兄弟二人來到學堂便又要起歹心,卻被朱珪冷冷的眼風掃遍全身,蘇和臣一想起自己被朱珪責罰手抄了三千遍的論語他就雙手發抖,當下不敢再有動作。而蘇和臣此人平日裏不學無術,時常夜間偷溜出去,只道學着大人喝花酒聽戲曲,就沒有什麼事他不摻和的,除了學習之外,可謂“無一不精”,此時他正百無聊賴的拿着小匕首不知往身下的紅木大山紋書桌上刻些甚麼,朱珪在前面講的那些怎麼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話他是一句都沒聽進去。
突然覺得腦後一痛,蘇和臣氣哄哄的撿起不知道是誰丟過來的紙團朝後望去,就看吉爾勒衝著他呲牙咧嘴的,吉爾勒此人也是八旗子弟但沒有蘇和臣身家背景優異,平常總是可着蘇和臣轉悠,奴才的相當狗腿,蘇和臣不明就裏的朝吉爾勒示意的方向看去,就見和珅挑了朱珪的一個死角正自個兒拿着書不知道琢磨什麼呢,蘇和臣一看就樂了,一個傻子還讀書?說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啊,況且這朱珪在課堂上是出了名的嚴厲,蘇和臣心想,這次還不教我逮着你的小辮子!蘇和臣奸笑着遞給吉爾勒一個眼神,吉爾勒心領神會,把手舉得高高的。
朱珪一看自己正講到對聯的押韻解義之難時,平時好吃懶做的吉爾勒竟然舉手了,認為他終於開竅找自己解答疑難來了,面上嚴肅心裏卻很欣慰,“吉爾勒,你有何事?”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吉爾勒身上,見他站起身先是朝朱珪恭敬的鞠了一躬,說道,“朱先生,您向來對學堂中的所有學生一視同仁,學生深受朱先生教誨之恩,日日思及唯有更加鞭策自己勤學進取以報朱先生啟蒙之德,而聖上當初保留咸安宮官學更是為了培養國家未來的棟樑之材,學生唯恐回報聖上而不及,可若現在這神聖的學堂之中有人藐視聖威,棄聖上的一片苦心於不顧,朱先生,您說該當如何?”
朱珪剛開始聽的雲裏霧裏,到最後心中大概明了,心道,吉爾勒小小年紀為官那套倒是學的像模像樣,都知道搬出聖上來壓人,朱珪只是哈哈大笑並沒順着他說,濃眉一挑,又把皮球踢了回去,朝吉爾勒問道,“你認為又該當如何?”
“學生認為,該讓他革除學籍,離開官學,比如——”故意拖長音調,眼神落在那邊偷偷看書入迷的和珅身上,朱珪這下也注意到了瑟縮在弟弟和琳身後的和珅,手裏抱着本書看的津津有味。
“喲,我說這是誰呢,敢在朱先生的課上不埋心思,原來是聰明絕頂的善保啊,也是,人家現在聰明的都瘋瘋癲癲神志不清了,我們這些凡人哪能相提並論,”蘇和臣這時也酸溜溜的出聲說道,幸災樂禍的神情表露無疑。
和琳一聽到吉爾勒說話,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濃重的惡意,結果這廝還真是針對他哥哥而來,平日裏吉爾勒跟蘇和臣狼狽為奸,這事八成就是蘇和臣指使的,擺明就是為了把和珅從官學裏趕走!和琳小豆丁生氣了!他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對蘇和臣說道,“你嘴裏別總說些不乾不淨的話!”
“和琳!”聽到朱珪一聲高喝,和琳低下頭也不敢再說話,朱珪拿起書桌上的戒尺,晃晃悠悠的走至和珅二人身前,而整個事情的關鍵人物現在竟然還兀自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一點沒發覺逼近自己的冷氣壓。
戒尺“啪”的一聲落下,驚的和珅差點把書都扔了出去,和珅從前世開始讀書就有個毛病——太專註!一看起書來眼裏就容不下旁人,他只顧着鑽研自己的別人的事和他沒關係,朱珪這一下着實把他嚇的不輕,就在這時,和珅做了一件讓眾人都大跌眼鏡的事,他瞧着立在他面前的朱珪臉色不好,跟凶神惡煞似的,鼻子一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手還緊緊抱着和琳大腿不撒開了,“哇——!額娘!額娘!這個人好可怕啊!嗚嗚嗚……鬼啊!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額娘我好怕!”
這下不僅是朱珪,連一心想戲弄和珅的蘇和臣也驚的差點沒掉了下巴,他看見啥了?!一個十歲的孩子鼻涕一把淚一把,哭的梨花帶雨抱着自己弟弟大腿直叫娘,這這這……
和琳看到朱珪的臉色越來越黑,心裏憋笑的難受,面上還得裝作一臉哀痛的安慰道,“哥哥不哭了哦,這是朱先生,不是什麼鬼,你以前不是很崇拜他的,哥哥你不記得了嗎?”聽了和琳的話和珅才稍微止住了淚水,淚眼朦朧,鼻尖紅紅的看向朱珪,奶聲奶氣的問道,“你……你真的不是鬼嗎?”
朱珪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突然覺得有些不妥,他自己個兒本就不是甚麼鬼,剛才根本就沒必要點頭吧!朱珪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