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鸚鵡(7)
他叫王欣。
我忽然意識到這隻鸚鵡跟他有着某種神秘的關係。
是的,我跟他結了仇。儘管這件事過去七年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化解。那件事我都記着,他肯定更記着。
你如果說一個女孩只會“學舌”,就是把她比成了一隻乖巧的鸚鵡,甚至是褒義。
但是,如果說一個大男人是鸚鵡,那就是侮辱。一個男人立世,靠的正是精神和思想。
有人說,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主子,一種是奴才。
如果,罵一個奴才型的男人,也許沒什麼。但是,如果這個被罵的人其實是一個主子型男人,他當奴才是不得已,這就麻煩了,因為你打了他的七寸。
我整疼了他。
毫無疑問,現在,他來整我了。
他養了一隻鸚鵡,通過訓練,他在它大腦里灌輸了這些恐怖程序,再通過別人,千方百計地把它送到我手中……
我不知道他訓練這隻鸚鵡花了多長時間,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七年……
我越想越覺得,這隻鸚鵡的眼神就是王欣的眼神!
夫妻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時間久了,會長得越來越相像。那麼動物跟人也一樣。
第二天,正好年總從香港飛來,我跟他來到海淀區陽台山一個位於寺廟裏的茶苑,一邊喝茶一邊談工作。
說著說著,我突然問他:“年總,上次那個魔術師是你的朋友?”
“哪個魔術師?”他問。
“就是我送到機場的那個。”
“噢。”他這才想起來,“我不認識他。那天,我一個老同學突然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把一個朋友送到機場,不一會兒,那個人就來了。”
我敏感地問:“你那個朋友叫什麼?”
“叫王欣。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
那天我開車回家的時候,心亂如麻。
我終於明白了,這隻恐怖的鸚鵡其實是一個武器。
我決定,明天把它帶到鳥市去,有人買就賣掉,沒人買就送人。
想起多年前罵王欣那句話,我忽然感到有些後悔。
這倒不是因為我害怕了,我是覺得不該在人格上侮辱他。
他既然至今都耿耿於懷,至少說明他不是一個甘心做鸚鵡的男人。
天已經很晚了。
年總住在了山上,在審看一些賬目和策劃書。我是一個人回來的。
也許是因為茶水喝多了,我感到腹部很脹。我想回到家再解決,就把車開得飛快。
本來我是下山,前面卻突然出現了一個上坡。我就把油門踩下去,車像脫韁的野馬一樣突然加了速,飛快地沖了上去。
我陡然感到了驚慌,因為車速太快了,不該這麼快。我急忙把油門抬起來,奇怪的是,車速卻沒有減,反而越來越快。
我的手腳一下就有些不好使了。
路兩旁一片漆黑,車燈照在路面上,一片慘白……當我意識到這個情景很熟悉的時候,頭皮一下就炸了。
這時,山路突然轉了一個彎,我看見迎頭開過來一輛黑色桑塔納。
我一驚,急忙扭轉方向盤,根本顧不上變光了。
那輛黑色桑塔納擦着我的車身開過去了,而我差點撞在路旁的一棵粗壯的鑽天楊上。
我一腳把車踩死。
車輪停在公路旁的黃土上,燈滅了。我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半天,我的大腦才開始慢慢轉動。
我想起來了,這地方位於陽台山的半山腰,東西走向,正是一段“怪坡”,媒體曾經報道過。
“怪坡”沒有讓我感到多麼恐懼。專家對這段“怪坡”進行過考察和測量,認為主要是由於參照物造成的視覺誤差。
讓我感到恐懼的是昨夜那句冷森森的話:“撞死你!”
哭
我回到家裏,全身疲憊。
打開燈,我看了看王欣還在棲木上站着,他身上的羽毛已經所剩無幾,一雙紅色的眼睛依然盯着我。
我想對這個曾經共事兩年多的人笑一下,卻沒有笑出來。
我徑直走進卧室,把窗帘拉嚴,然後脫衣躺下了。
關了燈,我又陷入了黑暗中。黑暗是永恆的。
我已經三十五歲了,在這漫長的時光里,很多東西在內心裏生長,又死掉,但是我的**一直活着,這樣就積存了很多屍骸,本來該清理一下的,卻沒有足夠的時間。
今晚上,我將和一個男人一起,再度過一個漫漫長夜。
我莫名其妙想起了亞婕那身鮮紅的唐式紅色對襟襖,還有那紅撲撲的笑靨……
半夜時,我聽到了一陣哭聲。
是一個男人在哭,嗓音嘶啞。那聲音忽近忽遠,很絕望,很悲涼。
我太累了。我在半夢半醒中,聆聽着那哭聲,滿心恐懼,卻沒有徹底醒過來。
恍恍惚惚,鮮紅的亞婕站在了我面前,她幽幽地看着我,眼淚流下來,輕輕地說:“你太瘦了……”
清早,我起了床。
想起昨夜那嘶啞的男人的哭聲,想起亞婕那紅色的唐式對襟襖,我無法斷定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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