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鸚鵡(6)
“我想扔了它。”
“不要扔,說不准它值幾萬塊呢。”
阿西是個鸚鵡通,但是他來我家見了這隻鸚鵡,卻說不出是什麼品種。
我按照阿西說的做了。
但是幾天後,它不但沒有好轉,病情反而加重了,頭部、背部、尾部的毛,都開始往下掉。
我又給阿西打電話。
他說:“這屬於營養缺乏病,不容易康復,一般得兩三個月,甚至更長。耐心點。”
每天晚上,我一躺在床上,就想起那一男一女的對話。
那聲音再沒有出現,好像一個閃電下的影子,飄過去就不見了,抓不到一點把柄。
我經常在夢裏夢見三個場景。
一個是我在那片草地上遇見了亞婕,她抓到了一隻白紙做的蝴蝶,遞給我,然後就坐在我身旁,跟我一起看那無邊無際的花。陽光好極了,一陣陣的微風吹過來,那些紙花一點都不搖動,像死屍一樣僵硬,可是,它們是那樣的妖艷……
一個是夜裏,我看見兩個人坐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他們相隔很遠,低聲說著什麼,好像我根本不存在。房間裏沒有開燈,他們的臉都黑糊糊的,偶爾長長嘆口氣。我努力想看清他們的臉,卻怎麼都看不清……
一個是在機場,我看見那個魔術師的背影,他離我遠去。他走着走着,突然回過頭來……
今天亞婕結婚了。
婚禮在一個不起眼的飯店舉行,在北四環上,叫“紅鳥酒家”。我參加了,挺熱鬧。
今天的亞婕穿着一件紅色的唐式對襟襖,變得漂亮多了。
新郎是個戴眼鏡的小夥子,挺瘦的,不好看也不難看。
我還是證婚人。
晚上,我回到家,又很晚了。我洗漱完畢,走到鸚鵡跟前看了看它。
它身上的毛又掉了不少,橫七豎八地落在籠子底部。那紅色的毛,藍色的毛,綠色的毛,像秋天的葉子一樣脫落。它的樣子變得越來越恐怖。
我觀察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有些倦怠,卻依然盯着我。
我想,它快死了。不過我已經儘力了。
我走進卧室睡下了,明天還有一攤子事。我默默祈禱,夜裏不要再做噩夢了。
飄飄忽忽我好像開車行駛在一條沒有路燈的夜路上,兩旁的建築都隱藏在黑暗中。前方的路面鋪着我的車燈,一片慘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去公司上班,還是去參加亞婕的婚禮。我的心裏充滿了恐懼,緊緊抓着方向盤,都出汗了。
不知道走了多遠,迎面開來一輛“斯太爾”卡車,它是黃色的,高大威猛,車窗里黑洞洞的,看不到司機的臉。
我忽然感到那車窗就是一隻黑洞洞的眼睛,正緊緊盯着我。
我提前放慢了車速。
果然,卡車開近之後,突然像發了瘋的怪獸,猛地朝我的車頭撞過來……
在夢中,我一下就閉上了眼睛,於是,我現實中的眼睛就睜開了。
那巨大的引擎聲陡然消失,四周一片黑暗,一片死寂。接着我就聽到了一個嘶啞的聲音,低低地說:“撞死你!”
我嚇了一跳,因為這聲音就貼在我耳朵上。
我慢慢地伸出手,一下就摸到了一個毛烘烘的東西。
我手忙腳亂地打開燈,看見那隻鸚鵡站在我的耳畔,血紅的眼睛陰陰地盯着我。我甚至聞到了它身上的一種腥臊氣。
千真萬確,是它在說話!
儘管它說話跟人很像,可還是能聽出那是一種仿製的聲音,就像我車上安裝的車載PC那個指示方向的電子聲音。
我定定地看着它,感到腸胃發空,同時,我的大腦在飛快地運轉着———我需要搞清楚的事太多了。
首先,它的腳上鎖着鏈子,怎麼飛到了我的床上?
既然它說話了,那麼,那一男一女的對話也應該是它製作的。
可是,它僅僅是一隻鳥,怎麼能說出那麼完整而且帶有強烈感**彩的句子?
還有,它怎麼能模仿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這一切都太詭譎了。
我伸手摸了摸它,它不但不跑,連躲都沒躲。
我抱起它,走到客廳,看了看籠子裏的鏈子。它果然把那個彈簧鎖打開了。
我把它輕輕放進去,又一次用那個彈簧鎖把它鎖住,然後避開它的眼睛,快步回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我的心都快跳出嗓眼了。我彷彿又聽到了那個陰森的聲音:“撞死你!”
我想,這句話它一定在我的枕邊說了幾遍,我雖然睡着,耳朵卻把這句話接收了,然後送進大腦中樞,又編排進了夢裏。
我從小到大,有過很多次類似的經驗。
可是,它為什麼說撞死我呢?對於我這個天天以車代步的人來說,這句話太不吉利了。
兩個血淋淋的字在我的大腦里蹦出來:詛咒。
是誰在詛咒我?
怕歸怕,到目前為止,我仍然只相信這隻鸚鵡在學舌方面很神奇,但是我不承認它身上有某種靈異的東西存在。
我的眼前又浮現出了機場安檢口,又浮現出了那個魔術師,他回頭朝我望過來……
我的視線卻避開了他,盯住了另一個人。
這個人在扶梯口一閃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