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的較量
說到這裏,貴賓樓的較量,中國廚子始終佔着上風,那麼,有沒有較量不過人家的時候呢?
陸師傅說:有。
中國廚子會輸給外國人?還是貴賓樓的廚子?陸師傅說可不是咋的,他記憶里至少有兩次這樣的事情,都是和給外國培訓廚師有關的。
第一起算是我們把人家逼急了,對方是蘇聯來的廚師。
蘇聯廚師是隨着赫魯曉夫來的。政治上的事情兄弟不大明白,小的時候一直認為中蘇關係都是赫魯曉夫這個壞蛋給弄糟的,大了一些才知道,敢情赫魯曉夫剛上台的時候,和中國的關係比斯大林時代還好。赫魯曉夫這個人評價不易,但是有一段時間,他的確比較支持中蘇友好,這個我想大家都承認。
當時中國的領導人堅決反對大國沙文主義,所以在和第三世界國家交往的時候,總能比較好的尊重他人,唯獨對赫魯曉夫,幾次訪問北京,雖然官方禮遇有加,個人友誼上就……這大概是因為當時蘇聯強大,中國弱小,中國領導人那種不服軟的性格特點,就有意無意地對赫魯曉夫不客氣些。這個也許不僅是對赫魯曉夫,而是對蘇聯這個社會主義陣營的老子黨有意見吧?接待過赫魯曉夫的廚師回憶,赫這個人其實涵養還不錯,一般的事情,涉及到中方面子的總能照顧,比如讓吃中餐就吃中餐,雖然不一定真愛吃,表面上總是不住口地稱讚,還專門留下廚師學中餐。
赫魯曉夫留下兩個一級廚師和一個特級廚師在貴賓樓學藝,那兩個一級廚師比較謙虛,學的也認真,而那個特級廚師馬林諾夫就比較傲慢自大,於是中國廚師對他也就有點兒“敬而遠之”。因為他傲,有時候不免故意挑剔他的刀工火候什麼的。
東方的廚刀炒鍋和西方大不相同,馬特廚在莫斯科人人敬仰,到貴賓樓可就有些落魄的鳳凰,多少有點兒玩不轉了,他又不願意虛心請教,於是,中國廚子給徒弟打分,那兩個一級廚師總是“優”,老馬不是“良”就是“中”,有時候他氣的臉色發紫,可就是找不着報復的辦法。
還別說,就在快回國的時候,讓他逮住一個機會。
那天他們學做廣東菜,下來個翻譯伊柳平興緻很高,中外廚師就通過他的翻譯侃侃而談。開始氣氛頗為友好,說著說著,有位蘇聯廚師說中國比較落後,需要發展學習的地方很多。這本來也算句實話,但中國廚師就變了臉色。大家都是粗人,別的不懂,就開始說蘇聯廚藝怎樣的需要學習了。有的說蘇聯西餐的烹調手段簡單,還不知道煎炒烹炸的區別;有的說蘇聯把天鵝整個烤了來吃,與其說是名菜,不如說是暴殄天物,而中國的廚師是連鵝腸都能做成佳肴;有的說蘇聯人不會做菜,用的材料單調乏味……
翻譯伊柳平就有些不忿,把中國廚師的話翻譯給馬大廚他們聽,意思是讓他們反擊一下。無奈中國廚子說的並非假話,蘇聯大廚們乾咽唾沫無法反駁,但是聽到最後一句話,馬大廚忽然來了精神,微微一笑插話了。
伊柳平翻譯:我們蘇聯菜用的材料可不單調,據我所知,有些我們蘇聯廚師用來做菜的材料,你們不但以前沒有做過,將來也做不了。
中國廚師們都一愣,有一位就問了:你說的這是什麼菜?
炸肉餅。
中國廚子們互相看了看:就一個炸肉餅?要說我們以前沒做過,也還罷了,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要說你們能做,我們將來還做不了,這個可就過分了:我們中國人,四條腿的除了桌子板凳,兩條腿的除了大活人,什麼肉不能做菜啊?
陸師傅當時血氣方剛,就說了:你說吧,什麼肉做的肉餅?要是我們做不出來,我把這一瓶子醬油都喝下去!
馬林諾夫笑着不出聲,拿筆在餐巾紙上寫了一個字,轉身走了。
大家圍攏來,可惜都不懂俄文,伊柳平也要看看字典,然後在後面寫下了兩個中文字,大伙兒看了,不禁都有些傻眼。
伊柳平寫的是:猛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