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心有餘而力不足*
白日裏一場秋雨，掃去空氣中的塵埃，滿吸一口只覺得神清氣爽。到了晚間，藍紫色綢緞般的天上，無一絲雲朵，月明而星稀。清暉朗朗，如偌幽泉流瀉。
盛京城中，一隱蔽的府上。外面看，和一般富庶人家無二。左近鄰里只知這宅子裏住着一富商，可宅子的主人及其裏面的下人都行蹤低調。諾大的宅子，一直冷冷清清。
鮮有人知，這就是盛京最有錢的富商雲飛白的宅第。
雲府里一個不算起眼的院子裏，院中有棵很有些年歲的老梧桐。梧桐上的葉成了黃色，地上還落了好些。
“一晚上就這好些落葉，等下又要煩掃個半天。”
駱參的童子，邊走，邊小聲嘀咕着。童子手捧一楠竹托盤，上面盛着熱湯，還冒着乳白色的蒸汽。腳下落葉被踩出沙沙的聲音，卻絲毫不慢。到了門邊，輕輕問了句。
“宗主，阿明進來了？”
裏面傳出一聲輕咳：“嗯…進來吧…”
阿明以胳膊撞開門帘，屋內視線暗淡，倒讓他適應了一陣。待到能見物，也不過瞬息，只看到鬼蓮宗宗主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着眼，似是打坐。
阿明知道，宗主這是在感應閉目養神。這幾日為了能更多地感應天機，這般不眠不休已經好幾晚了，也不知身體如何能熬得住。
阿明輕手輕腳將托盤放在桌案上，見宗主一動不動，若不是還可見胸膛起伏，還以為宗主沒了生氣。
將熱湯從壺中舀到小碗裏，再抬眼看了看宗主。心中在想，是不是叫宗主過來喝一點。出聲叫他，怕打擾宗主清修；而不出聲等着，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到時候，熱湯冷了，也不好。更何況，宗主身子弱，再不吃點東西，要吃不消了。
還在他猶豫間，忽聽得駱參嘆了口氣，解開盤着的雙腿，睜開眼睛。
阿明見宗主已經醒來，便不用糾結，立刻捧着盛了湯的碗伺候在左右。
“宗主，這是阿明剛盛的。趁熱喝點吧。”
說著，就用勺子舀出一些，想湊近駱參。
駱參低下頭，看了眼熬的深黃色透明的湯水，裏面冒出誘人的香氣。想到自己確實口乾舌燥，便順着阿明，喝了一勺。
熱湯經過喉腔，順着食道到達小腹，立刻就有一股溫熱流遍全身。確實讓駱參身體舒坦了許多。不由又多喝了幾口。
阿明樂見如此，伺候的更勤。不一會，竟將一碗都喝光了。
駱參的臉色這才稍好了些，回復了點精神。
“阿明，你退下吧。”駱參剛剛吃了些東西，就又要阿明出去。
“宗主，就讓阿明在屋裏伺候吧。阿明實在不放心。”
“出去吧，有事我會再叫你的。”
駱參的聲音還透着有氣無力。這幾日，駱參都在感應天機，腦子正漲漲的還未緩過來。
阿明心疼不已，可又不得不聽宗主的，只可悻悻然收拾了東西，離開了。
很快，屋中又只剩下駱參一個人。
他站起了身，在房間中站了一會。又翻了翻擺在面前的書冊。
書冊一看就知道被翻看了許多次，書腳都翹起了一些。
一直想要控制血脈之力，來實現自己想要做的。可奈何，一直沒有如願，控制的很不穩定。按照古書中所說，卻總是不能精進。
剛有了些力氣，卻想着再試上一試。於是又坐回炕上，再次閉上眼，打開感官和神識。
漸漸，腦海中又迷霧重重，像進入一個混沌里，裏面上古的氣息環繞。混沌又不是黑暗的，裏面五光十色，聲影不覺。
需要費好大力氣，才能撥開來。等到撥開來時，又是在一個自己不熟悉的時空裏了。
駱參嘆了口氣，再次退回到混沌外。又等了片刻，再次進入。
一連這般好幾次，都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訊息。他有些惱，再次退回到混沌外。
這一次，他沒有貿然進入，而是等了片刻。見那混沌變化多端，仿若一個小一些的世界，若佛箴里講過“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
他深吸一口氣，按書中說法，將血脈之力慢慢包裹在混沌里，讓后緩緩轉動它。
頓時，混沌像糾結的雲團，滾動翻湧起來。
盤腿坐着的駱參頓時感到無比吃力，頭上冒出涔涔的汗珠。每一次使力，又有窒息之感。
血脈之力包覆著混沌，用上駱參全部的意識，正在慢慢解開這個混沌。像是一團緊緊纏繞的死結，駱參正在用全身的力氣，欲將死結解開。
時間一點點過去，駱參已經和這混沌僵持了許久，可依然沒辦法解開。他再一次顯出了疲態。
“噗……”
就在力竭之時，那血脈之力竟反噬本身，衝撞着他的七經八絡。只覺得渾身一股劇痛，血氣就壓制不住，噴涌而出，從口中吐了出來。
阿明在外面聽到了響聲，頓覺不秒，忙從外面進來看看，連禮節竟都不顧。
“宗主！宗主你怎麼了？”
駱參還未說說話，已經再沒有力氣支撐，雙眼一黑便昏迷過去。阿明無比焦慮，一聲一聲在旁邊呼喚着他的主子，奈何他一動不動。
阿明當機立斷，立刻放下駱參，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該儘快告訴雲左使，還要請上最好的大夫！
…………………
駱參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日傍晚。雲飛白坐在他身邊，皺着眉頭，望着自己。
“宗主感覺怎麼樣？”
駱參掙扎着起來，自己將右手搭在左手上，為自己把了下脈。依然氣血兩虛，好在已經沒有性命之虞。
他無奈嘆了口氣，又靠回去躺着：“算好你來的及時，這次多謝你。”
雲飛白依然面無表情，他淡淡地道：“不用謝我，叫我過來的是阿明，葯也是宗主從縹緲峰帶來的。我其實什麼也沒做。”
駱參牽了牽嘴角苦笑起來，看向一旁不說話卻滿眼擔憂的阿明：“阿明，再來些熱湯的。”
阿明怔了怔，立刻點了點頭：“是，宗主！阿明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