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4章 羅喉傳(7)
“都說體修之路艱難,原以為你將體術修鍊到這等境界,本該是個聰明些的,倒也能相助老夫一下,爭取那渺茫的逃脫機會!卻不想是個蠢貨,還寄希望於別人的‘施捨’,你這般下去,只會讓自己的作用被消耗殆盡,等你對他們沒用的時候,就是你死到臨頭的時候!”蓬面老傢伙再次開始用唇語,並沒有說出聲來。
“逃脫機會?老先生這是有辦法能逃走了?還就這般告訴小子,你卻是不怕小子將這事通稟給城主大人,讓老先生的謀划功虧一簣!”韓鳴眉頭微微一挑,同樣用唇語回答。
“老夫既然敢說出來,自然就不怕你告知,也不用你告知,他們也定然是知道老夫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逃出去!可他們又覺得老夫神通盡廢,肉身之力也即將大衰,已然是窮途末路,根本逃不出去,你說與不說都沒有大礙!”蓬面老傢伙哼哼,同時看向韓鳴的眼中也多了些鄙夷。
“原來如此!”韓鳴應了一聲,繼續竭盡全力的拉着洞穿他胸口的白骨鏈,還真的沒有想要告發老傢伙的想法。
“蠢貨,等死吧你!”蓬面老傢伙低聲怒斥,隨即不再不搭理韓鳴,繼續出工不出力,在保護自己不被陰冥之氣侵蝕太多本源的情況下,稍稍拉下船。
正如老傢伙所說,涉海而行不是一朝一夕的,韓鳴在海底全力拉船,精神,身體都疲憊的緊,暈暈乎乎混混沌沌,也不知具體過了多少天。
他只知道一路上有不少蠻獸無力栽倒,就被白骨鏈攪碎成了血肉,而等拉船苦力實在有些,骨船上又丟下來幾頭,而那蓬面老傢伙則是拉着拉着就在他周圍了,不過韓鳴可以肯定,這老傢伙沒死,而是湊到其他魔族那邊,可能在勾搭如他團伙的。
入海的數百日之後,韓鳴陡然發現海床有些坡度,往上傾斜,而周圍的海水也更加濃厚起來,有的地方甚至就像是濃湯,抬一下腳都費力的緊。
韓鳴心裏一動,這怕是快要到目的地了!
果真,費力的朝前跋涉了十餘里之後,他感覺頭頂一亮,一束耀目的光投射下來,讓他有些睜不開眼睛,用手遮了遮,這才艱難的看清眼前的景色。
這似乎是一座大島嶼,靠近海岸邊上的是濃厚的黑色沙泥,往裏面去,則是一大片灰黑色的高大石林,其中影影綽綽,還瀰漫著淡淡的灰黑色霧氣,讓人弄不清楚裏面究竟有些什麼東西。
沿岸黑泥上有一條巨型的蜿蜒摩擦痕迹,隱隱可見其中一枚枚鱗片的壓痕,似乎是什麼龐然的巨獸遊走后留下的‘腳印’。
白色的骨舟上,罩在寬大斗篷裏面摩城城主瞥了一眼地上的蛇蹤,隨即對着邊上的幾個魔將道:“摩靈族還是快啊,看這模樣,怕是早在半個月前就到了!”
“如此說來,那我們卻是得快一些了,莫要再晚了!”一個魔將嘿嘿的笑道,隨即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黑光朝島嶼的深處飛遁而走。
那摩城城主見此眉頭微蹙,卻也並沒有阻止,只是對着身後的狼首人身怪物淡淡的道:“你帶着血衛,找個隱蔽的地方藏好,看守那些拉船的傢伙,等我們回來!”
“是,城主大人,屬下領命!”狼首人身怪物恭敬的拱手,隨即主動躍下白色的骨舟。
那摩城城主一揮手,將百餘丈長的骨舟縮小,收入了儲物袋之中,隨即和剩下的幾個魔將化作一道黑影,朝遠處激射而走。
狼首人身怪物哼唧哼唧一聲,大手一扯,拉住十五條白骨鏈,隨即猛地一踩地面,瞬間衝天而起,化作一道驚鴻朝遠處飛遁而走。
而那白骨鏈的另一端,十五個魔物則飛不起來,在地上拖拽,時不時撞在些尖銳的石頭上,縱使它們肉身強大,可速度太快,也不時地會魔鱗開裂,翎羽折斷,留下長長的血跡。
不多時,狼首怪物就帶着‘苦力們’隱沒在了一片石林中。
......
三日之後,海面上灰濛濛的霧氣被推開,一隻龐然大物破開濃稠的海,再次出現在泥灘上,卻是一隻獸皮紮成的巨大筏子。
“他們都已經到了,我們是最慢的!”某個魔將掃視了一圈。
“那我們也快走吧,莫要落後了太多!”另一個魔將朝前一踏,一步踏過海面,瞬間出現在了海島之上。
如前面摩城之人差不多,謝范兩家領頭的魔將同樣不願浪費時間,根本不停留的朝深處飛遁而走,原地只剩下一些魔衛層次的存在看守拉筏子的‘苦力’們。
唯一與城主府不同的是,那批魔將在即將飛入石林中的時候,有兩道模糊的魔影主動脫離了隊伍,望着隱沒的家族隊伍,無奈的搖了搖頭。
“無救,你真的有那種冥冥中的感覺,而不是編了謊話,來哄騙你二叔的。”魔將級別的魔影有些沒好氣的詢問。
“二叔,你這就過分了,連我的話都不信?”魔衛巔峰的魔影語調有些高,隨即又補充道:“不過話說回來,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因為‘酒肉之誼’還是特殊的預感,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好一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占卜,預言,靈覺都是最講究就是這個,就沖你這就話,二叔花些時間幫你,不過話先說回來,那些血衛可不是吃素的,二叔有傷在身,可不能保證一定成功!”模糊魔影哼哼的道。
“盡人事,聽天命!”魔衛巔峰點頭。
......
海島靠近河岸的一片隱蔽山谷中,十餘個黑袍侍衛盤坐在地上,而他們的對面,各自躺着一個傷痕纍纍的魔物,不少都在呻吟。
這些魔物不是他人,正是幫城主府拉骨舟的十餘個魔物,那蓬面老傢伙,韓鳴赫然就在其中。
而此時的韓鳴卻是模樣凄慘,身上原本黝黑髮亮的鱗片,此時竟然被一縷縷灰色的霧氣縈繞侵蝕,正在緩緩的融化,而鱗片下的傷口流出來的也不是黑血,而是帶着灰色的液體,帶着大股的腐臭。
“嗯......”他無力躺在地上,無力的呻吟,還時不時抽動兩下,每次抽動,都帶動傷口,流出一股股渾濁粘稠的體液。
“蠢貨,就說你上岸了之後至少十成命得去七成,陰冥氣連魔將都不敢沾染,你卻還無知無畏!”蓬面老者哼哼兩聲,眼裏帶着鄙夷。
“啪!”清脆的骨鞭抽出,蓬面老者身上的黑毛被抽斷,血液橫飛。
狼首人身怪物收回白骨鞭,臉上全是冷笑。
“八使前輩還是老實點,雖然你之前偷懶耍滑,並沒有被陰冥氣侵蝕多少,可前輩莫要忘了,我們還得回去!冥道友現在這副模樣,回去的路程最多也就走上三成,剩下的七成,可都要前輩出力呢!”狼首人身怪物嘴唇微動,給蓬面老者傳音道。
“小狼崽子囂張什麼,風水輪流轉,皇帝明年到我家,老夫雖然如今是個階下囚,可誰能保證,某一天你不是本座的階下囚?”蓬面老傢伙哼哼唧唧。
“那晚輩就等着了,這囚龍骨煉製的枷鎖,可不是你能掙脫的!”狼首人身怪物不屑的冷笑,接着手裏鞭子又是一揮,結結實實抽在了那蓬面老傢伙的背上。
“那你就等着吧!”蓬面老傢伙默默的低下了頭,任由鞭子一次次抽下,卻也不哼唧,也不求饒,就那樣靜靜的承受着。
狼首人身怪物抽了一陣,蓬面老傢伙卻一聲不吭,這讓它覺得是在抽一塊木頭,沒了多少虐打後期魔將的成就感,有些索然無味,也就懶得出手了。
時間緩緩的流逝,山谷里依舊時不時傳來若有若無的呻吟,卻是來自於韓鳴這一類陰冥氣發作的‘苦力’,他們被擊中丟在山洞的角落。
又因為他們肉身溶解流淌出來的體液味道實在有些大,城主府的守衛又對捆住他們的鎖鏈有信心,也就對他們的看守鬆懈了不少。
城主府的侍衛們集中看守蓬面老傢伙那幾個肉身強大,且暗地裏有保留,未曾遭受多少侵蝕的傢伙。
也不知是一天後,還是兩天後,原本好端端坐在一起的‘苦力’突然躁動起來,是蓬面老傢伙和那個肉身在苦力中排行‘第三’的傢伙。
這個‘第三’肉身之力僅次於韓鳴,蓬面老者,堪比魔衛後期了,來的路上也是出工不出力,倒是保存了不少實力,至少現在還好端端的。
“狗東西,你也是個蠢貨,和那姓冥的傻貨一樣,既然你想死,老夫成全你!”蓬面老者怒吼一聲,猛地一歪頭,貼在了‘第三’的脖子上,滿是獠牙的大嘴一張,狠狠了咬了下去。
一口下去,黑血四濺,‘第三’瞬間痛呼出聲,劇烈的掙紮起來,可蓬面老者也像是狗皮膏藥,死死貼在他脖子上,怎麼甩都甩不掉。
“呦。”城主府的侍衛睜開眼,卻並沒有上前阻止,反而像是看猴戲一般,嘴角帶着笑,甚至還鼓噪起來,讓‘第三’也動嘴咬過去。
“狗咬狗,一嘴毛!”狼首人身怪物哼哼笑,也沒阻止,這兩個人被骨鏈鎖住肉身,法力還全失,全身稍微能動些也就嘴了,想靠一張嘴咬死肉身魔衛後期,不容易。
至少不會因為小半刻鐘的延誤,導致被咬死的的。
城主府的守衛,還真的把蓬面老者的撕咬當成了雜耍再看。
可就在此時,那‘第三’雙目陡然瞪圓,喉嚨里有一陣“嗚嚕嚕”的血水涌動聲,雙腿再用力的蹬幾下,雙目里的神采就緩緩渙散起來。
“桀桀桀!”蓬面老者此時抬起頭來,放聲怪笑,“狼崽子,沒想到吧,本座毒牙內還有當年留存的一縷精粹之毒,量雖然不大,可毒死個小輩,還是綽綽有餘的!”
狼首人身怪物意識到了不對,陡然站起來,神色巨變。
姓冥的肉身大損,不可能再把船拉回去,回去的路主要就靠蓬面老者,‘第三’這兩個偷工減料的傢伙,其他肉身弱的,都只能輔助!
可現在‘第三’若是被咬死了,就不好回去了!
“拉船的不夠數,你說你們城主會不會把你丟下海,讓你拉船!”蓬面老者桀桀桀的得意的怪笑:“若是那樣,你雖然不至於身死,可未來的修鍊道路就毀啦!”
“你找死!”狼首人身怪物神色大變,朝前一踏,瞬間貼近‘第三’,同時一拍儲物袋,取出一瓶瓶丹藥,就要給那滿臉都是血的傢伙服下。
可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蓬面老者雙目一凝,雙手朝中間猛地一合,低喝一聲:“叱。”他全身的肌肉頓時層層隆起,一股股恐怖的巨力直抵洞穿他胸口的白骨鏈。
“咔嚓!”一聲清脆的碎裂聲,白骨鏈應聲而斷。
蓬面老者嘔出一口血,爆散而出的氣息微微一散,可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凝滯,猛地朝前一踏,雙爪捏着拳印,一連打出十餘道璀璨的拳印。
那原本起身預上前旁觀的血衛們猝不及防,被十餘道拳印結結實實的轟在了身上,頓時護甲破裂,黑血四濺。
一剎那,十八個中後期魔衛被重創,狠狠的翻飛出去,其中有兩個甚至直接爆散成了一團猩紅的血霧。
“你,怎麼可能掙脫!”狼首人身怪物猛地轉頭,看着眼前一幕,眼中全是驚駭之色,他萬萬想不到,這八使老傢伙掙脫了骨鏈。
可最初的驚駭之後,狼首人身怪物,猛地一抬手,放出一枚晶瑩的黑色鱗甲盾,把自己和蓬面老傢伙阻隔了,心中這才稍稍鎮定下來。
上下打量蓬面老傢伙,狼首人身怪物眼中再次浮現了驚疑之色:“你肉身進入魔將層次了?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你們城主府下的金牢中,本座兩千年前肉身就已經是魔將了,只不過一直藏着,等着一個機會,等今天的這個機會,皇天不負有心人啊!”蓬面老者低着頭,打量着自己的手掌,默默的開口,似乎是在與狼首人身怪物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哼,魔將肉身,了不起嗎,能逃得掉嗎!”狼首人身怪物哼哼的冷笑:“你法力早已被毀,拿什麼從血衛大陣中逃出去?可能不到三成吧!”
而似乎是為了印證狼首人身怪物的話,被轟飛的十餘個血衛紛紛從牆壁中掙脫出來,掐着法訣,同源的法力從他們體內流出,融合在一起,成了一股龐大的氣息。
而就在此時,一道輕輕的呢喃在狼首人身怪物身後傳來,“三成把握,我們已經很滿足了!”,隨即狼首人身怪物朝前微微一傾,胸口探出了一隻滿是污血的手臂,其上還抓着一枚烏黑,正在跳動的心臟。
狼首人身怪物不敢置信的轉身,卻是對上‘第三’冷冷的眸子:“沒了你,把握又成了三成五呢!”
‘第三’狠狠的一捏手中之物,隨即雙臂往中間狠狠的一拉,竟然將狼首人身怪物撕成了兩截,並且一翻手,從狼首人身怪物身上取了一枚令牌。
狠狠一捏那令牌,躲得遠遠六七個還有餘力的“苦力”身上白骨鏈全部鬆開,這些‘苦力’再次能動用肉身之力了!
“如此這般,把握又成了四成,四成把握,足夠了拚命一博了!”蓬面老傢伙朝前一踏,磅礴的氣浪朝聯結成一體的十餘個侍衛洶湧而去。
侍衛中領頭已經從一連串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冷冷的笑“哼,可笑,自以為是,且讓我們看看,哪來的四成把握!”,雙手朝前輕輕一拍,他身後的侍衛法力紛紛朝他湧來。
一尊虛幻的法相以這領頭的侍衛為中心,雙首四臂,通體密佈黑色的鱗片,四眸微微開合,帶着濃厚的威壓,看其模樣威勢,甚至要略強於普通的初級魔將。
這法相微微朝前一拍,輕鬆的將蓬面老者的氣浪擊散,而那龐然的巨掌去勢不減,狠狠的甩中蓬面老者,將他掄在了石壁上。
而下一刻,蓬面老者從石壁中衝出來,和其他‘苦力’一起,跳橫縱躍,朝法相衝去,希望拉近距離,和那法相近戰,可法相卻深知體修的缺點,始終施展特殊法力,將蓬面老者擊飛,根本不讓他近身。
蓬面老者不多時,身體上已經多了十餘道傷口,黑血長流,而其他的苦力就更慘了,參戰了不到小半柱香,就各自重傷倒地不知死活。
眾多血衛經驗豐富,輕輕鬆鬆的攔住了蓬面老者,而這般情況若是繼續幾下,那所謂的四成把握,怕是能直降到不到一成。
而就在蓬面老者和眾多‘苦力’心生無力的時候,異變突生。
就一章,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