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司命篇——十世之約(中)
辰北一直覺得我給司命起這個名字是在諷刺她,所以他覺得非常開心,開心我終於有了良心,幫了他一次。對此我並沒有對他做任何解釋,因為我覺得,就他這個智商而言,我解釋或者是沉默,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我也就懶得與他多費口舌。而且這個時候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的金縷玉衣是不是會對司命起作用,我並不想多分出些心思,去關注那些沒有用的事情。
司命在金縷玉衣里沉睡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等到第五十天的時候,她憑空消失在了我們的眼前。
對此我是十分欣慰的,因為這標誌着我做的努力取得了成效。於是我開始期待着她回來,隔個五六十年的就眼巴巴地守在金縷玉衣跟前,想着什麼時候她能再度出現。
人們總喜歡用長短來衡量時間,但對於時間本身來說,長短其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相對於人類有限的生命來說,時間是亘古不變且綿延不絕的,它並不需要也沒有辦法去衡量的,只是它屬於個體的時間有限,所以人們才會計較時間的長短。而對於我這種,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永生不滅的人來說,時間並沒有對我起什麼太大的作用,但儘管如此,我仍然厭倦等待,就像我不喜歡吃芹菜一樣。
所以我在等了長生幾百年卻始終等不到她回來以後,終於對她失去了興趣,將那金縷玉衣一甩,就任由它在我的藏寶閣中蒙塵,再也沒去看它一次。
我那時也不知怎麼想的,長生這麼久沒回來,我就從來沒有擔心過她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甚至於我都沒有想過,是不是那金縷玉衣出了什麼問題,並沒有讓她順利進入輪迴。若不是很多年後她重新站到了我面前,我怕我再過幾百年,都會忘了有她這麼個人曾經存在過。
老友重逢總是應該帶着喜悅的,但是對於我倆而言,她更多的是感到慶幸,慶幸她回來的正是時候,還來得及救我一命,而我則十分茫然,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
我以為我們都該死了,可事實卻是,我們都還活着。
以前我不認識長生的時候,我就總和司南說,命運這東西,才是這個人世間最愛開玩笑的。雖然司南總是針對這句話來糾正我的語法錯誤,但每一次,他都沒有對我的結論做出否定。於是我們順理成章的也被命運開了一次玩笑,而這個玩笑,險些搭上了好幾個人的性命。
我們在往生念休整了很長時間以後,我才開始詢問長生這些年的經歷。長生說我有這個能力,讓我自己去看。於是我毫不猶豫地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把她這十世的經歷看了個遍,然後我控制不住地問了她一句,這每一世發生的事情,她是不是還記得。
按常理來講,我問這個問題有些多餘,因為每一個走過忘川河上那座奈何橋的魂魄,都要喝上一碗孟婆湯,用以清洗掉前一世的記憶,再入輪迴。但是我們幾個本來就不是什麼遵守常理的人,所以她給我的答案,自然是記得。
她說那孟婆湯只在她受輪迴所限的時候起些作用,等到她超脫輪迴的時候,那十世的經歷,也都重新回到了她的腦子裏。
我聽到她的解釋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因為她的運氣沒有那麼好,這十世轉世可以說是吃盡了苦難,完全沒有享受到人們所謂的幸福美滿。要不是我知道這事情的真相,我看到她經歷的這些,都得以為她是惹怒了天帝,被流放到人界來接受處罰。但她對此卻並沒有任何負面反應,與我有說有笑的討論這些事情,好像她說的和我看的都是別人的故事,與她沒有一點關係一樣。
既然本人都不在意,我再糾結在這個事情上,也沒有什麼必要,所以等這個話題聊到尾聲的時候,我們不免提起了今後未來的打算。我問她有了這次的經歷以後,是不是就放棄了再去做人的打算,留在天界好好工作。她想了半天也沒有回答我,反倒是同樣問了我一個問題。
為什麼我始終不問她我是怎麼復活的。
她這個問題問得我欲哭無淚,心道她跟辰北見面就打,說話就掐也就算了,為什麼不肯放過我,非要讓我回答這個我根本不敢面對的問題。但是人家對我也算是有問必答,我也推脫不過去,就只能硬着頭皮表示我不敢問。
於是她又問百折不撓地我為什麼不敢問,我無奈,只好與她和盤托出,說我欠不起人命這麼大的情,最好能逃就逃,能避就避。
她安慰我說我不必如此,因為在她提出這個意見之前,她就先去翻了命格簿,確認了他們幾個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我無奈地對着她苦笑,說這種事情不能按結果來算,所有過程當中發生的一切,都應該我來承擔。於是她便反過來問我,知不知道她為了我付出了什麼。
她這樣一問,我登時想起除了司南他們集齊的那些東西之外,想要救我的命,還需要一條神脈,而我認識的這些神族之人沒有失了自己的神脈,於是我看着她的表情就開始變得惶恐起來。她見着我這番模樣,先是十分嚴肅,後來還是忍不住,痴痴笑了出來,一邊笑還一邊與我解釋,說她無魂無魄更沒有神脈,所以她就是想犧牲也沒有什麼能犧牲的,要我不用擔心。
有她這句話,我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這一放鬆,我就又開始好奇是什麼東西代替了那條神脈。她神神秘秘地說讓我猜,我瞟了她一眼,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說了一句,總不可能是那件金縷玉衣吧。
我本是無心一提,哪知竟然換來了她的點頭。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她卻對着我笑,說確切地說,救我一命的,是用來穿引那些玉片的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