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情人》三十五(1)
這時是五月底,海風吹過王大廈,吹過賽格大樓,吹過市政府,吹過偉人的畫像,吹過紅樹林,吹過蓮花山,吹過羅湖火車站,吹過寶安機場,吹過一切能吹到的人和物身上,吹到劉雪婷身邊,凝住了。
“我愛你!”范之勛在電話里溫柔地說。
這是劉雪婷和范之勛相識以來,第一次主動承認他愛她!她記得無論他和她多麼溫存,無論是牽手在花園裏散步,還是在床上纏綿時分,抑或是兩人打情罵俏的時候,他從來沒有主動說過他愛她!除非有時候她半真半假地逼他,他才會支支吾吾地說不知是“唉”還是“艾”還是“愛”,劉雪婷的手顫抖着,輕輕地壓抑着感情說:“我更愛你!”
兩人誰也沒有掛斷,手機里傳來彼此狂亂的心跳聲,遠處的海風又開始舞蹈,范之勛說:“雪婷,我想明白了,愛一個人就是讓她幸福和快樂,只要你覺得幸福,你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我都支持你!”
劉雪婷的眼淚慢慢流下來,她在電話這頭用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的哭聲傳過去。
“聽說你要走了,我想見你和兒子一面。”范之勛停頓良久,緩緩說道。
“兒子,不見也罷!等我到了那頭安頓好,會告訴你地址的。”劉雪婷說。
“無論如何我想見你一面,我在××酒店1808,我會一直等你。”范之勛掛了電話。
劉雪婷低頭看手機,晚上九點剛過,Henry出門會他的老友去了。其實就算他在家裏,也無關緊要,兩個人除了有時候在一起吃飯或他纏着她打情罵俏外,基本上是各不相干。Henry就有那個本事讓一切不可能的事變得理所當然又隨時可以顛覆,劉雪婷想這或許跟他的人生觀以及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有關係。他的法則是:以自我為中心,享受至上。
木地板泛出一種柔和的光芒,落地大窗,厚重的窗帘隔開了冰冷的城市。劉雪婷在開了足夠冷氣的屋子裏,卻感到一陣一陣地發熱,不由自主地把衣櫃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來,一件一件地往身上試,又一件一件剝下來,腦子裏很多東西在來回不要命地激蕩交匯;奔騰的海水,呼嘯的風,小時候去外婆家屋檐掛的冰棱兒往下滴水的聲音,兒子哭泣的聲音,甚至王虹和范之勛**的呻吟聲,想到這裏,她的心臟好像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捏着扭了一下,又疼又慌。也許這一走再也看不見他了,劉雪婷苦笑着對鏡中的自己說,卻駭然發現自己已換好了出外見客的衣服,那是一套當初范之勛為她買的銀灰色阿曼尼的裙裝。
她拿起包,又坐下來,理智告訴她還是不見的好,所有的他對自己的記憶最好保持在她生範疇之前。那時候的她有着少女美妙的身體,有可揮霍的自由和愛情,現在,她?一無所有,兒子?兒子!!她對自己笑笑,站起來,若有所思地走到大穿衣鏡前,輕掠自己耳邊的碎發,慢慢慢慢一件一件褪去自己剛穿好的衣服,上衣、裙子、絲襪、內衣;它們像溫順的小女人們一樣仆俯在腳下,扭着身子,疊着褲腰,最後,她褪去了內褲,鏡中少婦的身形一覽無遺,迷人的肩胛骨,**柔軟而飽滿,豐滿的臀部,還有那略微松馳的小腹部,已漸漸由紫變白的妊娠紋,那是一個女孩子變成一個完整的女人最驕傲的證明,也是她對他的愛最有力的見證。
他愛她!她更愛他!想到守在范之勛身邊的王虹無法為他生下愛的結晶,她就得意地笑了,雖然笑的時候眼淚滾滾而下。
這個城市一到夜晚就顯得曖昧不清,人們不再像白天一樣步履匆匆,倒好像是出門忘了什麼東西卻又記不起來一樣東張西望或若有所思。劉雪婷打的到半路,停了下來,待在一家服飾店門口想了好久,像個逃學不敢回家的孩子一樣躊躇徘徊,最後,她走進了一家美容院。
“小姐,你洗頭嗎?”洗髮妹問。
“對,洗頭,還要美一下發,我想把頭髮燙成卷,或者波浪也行,我希望看起來漂亮成熟一些。”劉雪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