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私塾
學堂里有二十多位學生,小的六七歲,大的十來歲,有的還帶了伴讀書童。
錢進向先生行過禮,便朝一張空位走去。
這位先生姓王,人稱王秀才,約摸五十齣頭的樣子,穿一身青布長衫。興許平時伙食不錯,王秀才長得比較胖,臉上也紅光滿面,下巴綴着一縷稀疏的山羊須。
他最得意的事情便是門下出過幾名進士,故在觀海城也是屬於有頭有臉的人物。能進他私塾的學生一般都是較為聰穎的,要不就是家中有錢,或者是沾親帶故。老錢之前着實下過一番功夫,才得以讓錢進入學。
待錢進落座,王秀才介紹了一下他的姓氏和住處,又東拉西扯了一通,大意便是同門之間要互敬互愛。
盞茶功夫后,王秀才開始講學。
整個私塾分兩班輪番授課。按照錢進的理解就是初級班和高級班:初級班開設一些啟蒙課程,如《千字經》,基本上就是教學生認字懂禮;高級班則教授《子論》《禮經》《理學》《陳律》等,都是科舉書目。
這些書錢進以前大都看過,多半是聖人之言、道德文章。值得一提的是,《理學》是前朝一位大儒開創的,主張“格物窮理”,在陳國很有市場。錢進重生之前多少也涉獵過朱程理學,發現這兩套學說主體思想竟然大致相同。
一天時間很快過完。下學的時候,錢進去了趟茅房,便準備回家。他住的比較遠,老錢約好到城門口等他,出城后還得走半個時辰才能到家。
這時,一個胖子還有倆男孩把路攔住了。
錢進的目光被那胖子吸引住了,心想這誰家的孩子,營養也忒過剩了,那臉上的肉都把眼睛擠的只剩一條縫了。
“喂,新來的,初來乍到也不來拜碼頭,知道這裏誰最大嗎?”胖子身邊一名精瘦男孩老氣橫秋的說道。
錢進聽着這話樂了,心說這屁大的小孩居然也會這些黑話。他雖然是六歲的身體,思維卻是個成年人,犯不着跟幾個開襠褲計較,於是揮揮手說道:“對你們沒興趣,趕緊讓開。”
這幾個小屁孩一聽這話不高興了。那精瘦小孩似乎是個出主意的,對着胖子說道:“大哥,他瞧不起你。”胖子一聽,這是要自己出頭啊,於是摩拳擦掌的向錢進走過來。
錢進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扣住胖子手臂一個過肩摔便把他掄在地上,然後拍拍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剩下他們幾個在原地呆若木雞。
第二天一大早,錢進剛入學堂,發現昨天那三個屁孩等在前面,心想他們莫非是急着找回場子不成。正躊躇間,那三位一起躬身道:“大哥早。”
錢進鄒着眉頭問:“這是鬧哪一出?”
“大哥,昨兒個我們便商量好了,以後尊您為老大。”那精瘦男孩陪笑道。
錢進皺眉說道:“家裏送你們來私塾不容易,不好好念書,年紀這麼小就混什麼黑道?”
“大哥有所不知,我們這學堂有兩派,一派官家子弟,一派是庶民子弟。官家子弟經常欺負我們,於是我們幾個便拜了把子,平素也好有個照應。”精瘦男孩叫苦道。
“有個叫汪倫的最可惡,仗着他老爹是軍營的,下學經常欺負我們。”胖子插嘴道。
“可是衛指揮使汪興家的?”錢進問道。
“正是。他平素欺負我們最多。”精瘦男孩回道。
汪興便是以前的汪千戶。他這做老子的把老錢他們坑慘了,如今他兒子又出來禍害人。看來這幾個屁孩也是受害之人,於是柔聲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家中都是幹什麼營生?”
“胖子叫羅三,家中是鹽戶;我叫孫豹,家裏是跑船的;他叫胡冀中,家中是打鐵的。”精瘦男孩指着旁邊一個長得比較黑的木訥男孩說道。
“聽我一句勸,在這裏你們只要把書念好了,就沒人敢欺負你們。”
錢進說這話並不是胡亂編造。這裏是王秀才的地盤,只要王秀才認可你,便沒人敢欺負你。他這把年紀,無心仕途,又不缺錢,圖的估計就是小考的時候多中幾個秀才了。誰要敢在學堂鬧事,他那把戒尺也不答應啊。
見幾人還是半信半疑,錢進繼續說道:“你們看我的,過幾日便有后話。”
接下來幾天,錢進經常虛心向王秀才請教功課,偶爾也抄《千字經》。慢慢的,王秀才開始注意到這個新來的學生。
某日,王秀才在錢進背後看到他那一手娟秀的小楷時,連呼“孺子可教也。”
錢進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尋了個機會指着汪倫滿臉委屈的說道:“先生,他撕我的書當廁紙。”說完這句話,錢進強忍着沒把隔夜飯吐出來。要算計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還真需要勇氣。
王秀才走到汪倫面前大聲問道:“可有此事?”說話間鬍子也在抖動。
“……”汪倫一臉無辜。他跟錢進暫時還沒什麼交集,這會還在納悶發生了什麼事。
“不說話就是認了。”說罷,王秀才捉住他的手拿戒尺在手心狠狠抽了幾下。這是個技術活,抽的聲音要清脆響亮,又能讓學生感覺到疼。王秀才浸淫此道很多年了。
羅三幾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說老大這本事真的絕了。
汪倫今天無故挨了頓尺子,雖記恨錢進,但也害怕王秀才告訴他家裏,於是便忍氣吞聲。其他子弟見汪倫挨打,心中畏懼,這段時間也消停不少。
羅三等人自此也清靜了許多。他們三人家裏本來就指望他們能多認幾個字,以後不要當睜眼瞎就成。至於功名什麼的,也沒抱太大的期望。自打汪倫挨打之後便改了性子,當真是發奮圖強。
王秀才對此也很滿意,這段時間鬍子捋斷了幾根鬍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