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阻敵
?冬天乾燥,沒多久酒坊便陷入了一片火海,還時不時地發出一聲爆響。
吳巨和酒坊的夥計們見作坊被燒,心都快滴出血來。這可是大夥一塊磚一根木頭辛苦搭建起來的啊!
若不是錢進有嚴令,他們這會早都衝下山去拚命了。萬幸的是,酒坊囤積的勾兌酒精已經售罄,銀子也運到了四合院妥善保管,如今只剩下後山山洞裏面還藏了兩千多斤酒精。山洞平時都是封閉的,只留了通往山頂的氣眼,一時半會應該無礙。
田力此時慶幸不已。鐵坊與酒坊挨的近,自然不能倖免於火。上山的時候,他捨不得那批新打造的刀具,便用布袋裹了全部帶上山來了。
此時,錢進哪裏還顧得上作坊。他們暫避的這個山上沒什麼樹木遮掩。山下火光衝天,他們這好幾百號人只來得及避在半山腰上,若是陳雄和韃子兵有心查探,只怕是難以遁形。因此,火光騰起的那一刻,錢進便讓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心裏則默默地跟陳國的各路神仙祈禱了一遍,連竇瑪力的主神也沒忘記。
哪知道怕什麼來什麼。
那陳雄見錢進的作坊被燒,稍稍發泄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正當他準備轉身回撤時,目光不經意朝山上瞥了一眼,正好瞅見山上影影綽綽的人影。
“在那裏!”陳雄當即手指着山上發出一聲大喊。
錢進心裏叫了聲“苦也”,當即從地上爬起來喊道:“我等已被敵軍發現,速往山上後撤,擺防禦陣型。”
縣令劉福才急忙阻止道:“錢侍講,你不堵住上山的路,卻還要後撤,這是什麼道理!”
“你若是想被蒙古騎兵的弓矢射成篩子,那你就去堵吧。”錢進一把推開劉福才,引着趙無極和一眾人等緩緩朝山上退去。
有反應快的韃子已經翻身上馬朝山這邊奔襲而來,手上彎弓搭箭。箭矢呼嘯着朝山上拋射而來,正好落在眾人先前的躲避處。劉福才嚇得一縮脖子,手腳並用朝山上爬去。
這座山頭並不高,沒有什麼樹木,卻到處都是石頭,山下有一條小路直通山頂。
劉福才想憑藉上山的那條小路堵住韃子兵的來勢,那是痴人說夢。等韃子騎兵緩過神來,從四面都可以上山,到時候錢進等人被上下圍攻,可以說再難倖免。錢進只希望到了山頂后,能夠借得地勢稍稍阻礙韃靼兵沖勢,同時讓自己這一方避在弓箭射程之外,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其他的則只能聽天由命了。
到了山頂之後,他急忙吩咐酒坊的夥計將帶上山的酒壺、酒罈歸攏,一共只有八十多個,裏面裝的都是“酒頭”,有八九十度。倉促之下,酒坊的夥計並未尋到多少酒罈子裝酒。他嘆了口氣,心說只能將就着用了。
夥計們得了錢進的示下,將這些酒罈子分成四堆,東南西北角各放二十個。緊接着,他們又脫下身上的中衣,全部都扯爛成布條,布條一頭塞在酒罈子裏面,一頭露在外面。這便是“酒精*”了。
韃子兵已經下馬開始朝山上推進。似乎是思維定勢,他們選擇了那條小路上山,揮舞着手上的彎刀張牙舞爪的朝山上撲來,隊列中有不少弓箭手朝山上發箭,以作策應。
越是危急的時候,就越需要冷靜的指揮。
這裏除了葛雲的三百兵士是正軍,有過打仗的經驗,其他的只能算軍余(預備役);酒坊的夥計沒有拿過刀槍,連軍余都算不上。好在他們都聽錢進的,因此這指揮的重任當仁不讓的落在了錢進的頭上。
略微一番整頓,錢進將所有的人馬組成了三道防禦圈,每道防禦圈都是由酒坊的夥計以門板圍成。葛雲領着三百錦衣衛穿擦在夥計們中間,是阻敵的主力。
三道防禦圈的最中心自然是趙無極了。今日若是皇帝死了,只怕山上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眼看韃子兵已經衝到兩丈多外,錢進一聲令下,便有酒坊的夥計點燃酒精*上的布條,猛地朝韃子兵身上扔去。一名韃子兵見一酒罈子呼嘯着朝自己飛來,下意識的便用手中彎刀劈砍,只聽“當”的一聲,酒罈子應聲而碎。那裏面一斤多高濃度的酒頭飛灑在他身上,同時被後面的布條引燃。可憐的韃子兵頓時成了一個火人,渾身冒着淡藍色的火焰,併發出凄厲的嘶喊,看着着實瘮人。
可惜的是,這些陶制的酒壺太厚,有些酒壺砸在韃子兵身上並沒有爆開,眼下依然有五十多號韃子兵衝到了最外圍的防禦圈。
錢進當機立斷,提起一個酒罈子拿掉壇蓋,瞅准一名韃子兵便潑出去,緊接着又拿起地上的火把在他身上一揚。韃子兵穿的是羊皮裘衣,沾着酒精就着,再加上他一路呼號狂奔,沒多久便成了個火人。
其他的夥計依葫蘆畫瓢,將酒精潑灑在韃子兵身上,身旁的夥計則拿火把點火。他們平時都在一塊幹活,配合起來也很默契。不多時,又有十多名韃子兵身上的酒精被點着。
一時間,山頭上響起韃子兵陣陣凄厲的叫喊聲。
山下,一名扎辮子的壯漢正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冷眼瞧着山上的一切。按他的估計,山上這些人還不夠手下這些兒郎一個衝鋒的。眼下已經靠近京城,他也不想夜長夢多。
旁邊,陳雄也已經騎回馬上,此時正舉着個望遠鏡觀察戰況。待他藉著火光瞧清楚山上的情形時,不由倒吸了口冷氣,對着扎辮子的壯漢說道:“王爺,這次您抓到大魚了啊。”
“哦?願聞其詳!”那名扎辮子的壯漢奇道。
“山上有不少錦衣衛,中間那名年輕男子穿的是龍袍,若是沒猜錯的話,他們護衛的應該便是當朝皇帝趙無極了!”陳雄收瞭望遠鏡,興奮地說道。
“是皇帝又如何?抓回去只能吃飯幹不了活,還不如抓個農夫實在。”旁邊一名韃子將領不屑地說道。
“伊力扎,這你就大錯特錯了,若是王爺這次能把陳國的皇帝抓回去,那你們還需要打什麼荒?只需陳國皇帝一道詔書,好酒好肉便會送到你們的營帳。”陳雄笑着解釋道。
那名被稱作王爺的大漢略作思索,便喚過伊力扎低聲吩咐了幾句,後者翻身下馬,領着兩隊人馬朝山上奔襲而去。
此時,最先攻上山頂的那批韃子兵在“*”和門板的擠壓下,已經敗下陣來,死傷了四五十號人;而錢進這方的工匠損傷了七八人,多是被韃子兵從下方砍傷了腳,要不就是被流矢所傷。
仁武皇帝此時眼中閃耀着興奮的光芒。他偷跑出宮這麼多次,想不到今日居然面對面與韃子兵打了一仗,還小勝了一局。
錢進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工匠們都是他的寶貝,死傷一個他都承受不起,日後也不好面對他們的親屬。可皇帝如今在山上,他已經無暇顧及,只希望韃子兵知難而退。可當他望向山下時,臉色不由凝住了。
兩隊韃子兵在山腳下四散開來,人數約有兩千人,呈散兵隊形朝山上殺來。
對方一下子分了這麼多人攻山,想必皇帝的身份已經敗露。錢進突然對自己無比的憎恨:當初自己怎麼就沒把陳雄那廝給打死?不然哪有今日這麼多事?
他走到劉福才跟前,正色說道:“劉縣令,陛下乃萬金之軀。等下若是守不住了,你帶着衙役們護着陛下逃出去。我會帶着錦衣衛拚死拖住韃子的騎兵。”
劉福才正欲說些什麼,錢進已經轉身離去。他將所有的錦衣衛喚到跟前,正色說道:“千戶所的弟兄們,自從你們到了我這裏所當差,還沒有陪你們喝過一頓好酒,吃過一頓好肉。可今日韃子兵來犯,把本應留給你們的好酒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便讓他們瞧瞧咱錦衣衛的厲害,讓他們有去無回!”
“殺!殺!殺!”這些錦衣衛本就是五軍營出身,都是些見過血殺過敵的。這次被欺負到家門口,他們本就憋着一口氣。
錢進又轉頭對吳巨和田力等工匠說道:“你們都是平民百姓,敵兵來犯,本不應讓你們衝鋒陷陣,可對方燒了咱們的酒坊,等於是謀害我等家產,這是世仇!我等自然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吳巨此時已經脫了外袍,紅着眼睛說道:“有老爺陪着,我們什麼時候怕過!乾死這幫畜生!”
錢進點了點頭。他看了看山下,韃子是分兩波攻山,山下小路這裏人數最多,大約有一千五百來人。右側也有一路,是為佯攻,同時也是分散己方兵力。他喚過葛雲,吩咐道:“葛百戶,你領着一百錦衣衛擋住右側,我這裏再分五十工匠給你,你可有把握擋住?”
“千戶有令,在下定當不負重託!”葛雲躬身一鞠,便領着兵士嚴陣以待。
錢進走到趙無極跟前,笑道:“陛下,今日您是被微臣給連累了,等下一有空擋,您就隨劉縣令突圍出去,切莫戀戰?”
“韃子到陳國作亂,自然是與我過不去,怎能說是你的過錯?”趙無極不解。
“長話短說,今日領韃子兵來的便是呂尚書的外甥,名叫陳雄,微臣曾經與他爭訟……臣斗膽請陛下莫要責怪呂尚書!”頓了頓,錢進又說道:“還請陛下將風雷刀交還我,今日該此刀大放異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