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神焰

共振式遠距離聲波傳送器這種東西，在沈息誕生的世界中仍然只是一個科幻題材。

僅僅依靠手持的小型裝置，就能夠定向傳播出極大功率的特定頻率電磁震動，然後通過共振，引發某些特定的物質震動，從而達到遠距離無源音箱的效果。

雖然沈息手頭的通用神跡中進行組合，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但那樣就需要分別使用“聖音”，“烙印”，以及附加的“神跡移動”三個通用神跡。總消耗高達一千五百點神力值。而阿比托斯交給沈息的三個神跡中，製造神器的消耗最大，需要消耗三百點的神力值。而迷宮則相對便宜，一個單層迷宮只需要一百點就夠用。限制到現在為止也就用過一次，一個限制進入的神跡需要消耗五十點神力值。算是三個神跡里最便宜的。

從接手奈特的委託開始，沈息手頭就只剩下了九百的神力值。為了滿足索菲亞裝飾屋頂的願望，沈息不得已釋放了一個迷宮，對珠光寶氣的庇護所房頂進行了遮蓋處理。隨後為了阻擋潔麗雅，又消耗了一個迷宮和一堆細節調整，甚至在迷宮種首次加入了生物。這一次虧的比較嚴重，三百二十點神力值全部消耗了進去。不過換來的是法蘭特和自己等人的安全。

然而索菲亞還沒脫離險境。為了順利的把索菲亞也換出來，沈息制定了一個計劃。計劃本身其實沒有什麼特別複雜的地方，只要激怒了那個隱藏在叢林深處的蠻神，然後逼着對方來追擊自己就行。在追擊的過程中控制一下方向，讓潔麗雅見到普羅米修斯就夠。

潔麗雅對蠻神是有着難以解釋的敵意的。尤其是當蠻神表現出極度的不合作和攻擊性的時候，潔麗雅的敵意只會更盛。沈息將其歸結為一個不講理的女人遇到不講理的人後一定會變得更不講理——並將其命名為不講理定律。

總而言之，沈息剩下的四百八十點神力值被砸進了計劃中。帶巨大宣傳橫幅的噴氣式飛機，能夠修改橫幅內容的筆記本電腦，再加一台能夠把所有樹木都變成揚聲器的手持麥克風。沈息有信心能讓普羅米修斯赤手空拳的跑個三百公里——他的兵器也是一棵樹，沈息不覺得普羅米修斯在追殺自己的時候還能容忍他的兵器上不斷傳來挑釁的內容。

“大人已經到達了指定區域。”于謙在完成了自己打探消息的任務后也沒閑着，而是再次傳送到了下界。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庇護所里，給正在聊天的索菲亞和潔麗雅送上了熱乎乎的紅茶，以及一些精緻的奶油小點心。趁着上茶的功夫，于謙在索菲亞身邊低聲道，“如果計劃順利的話，二十分鐘之後您就要開始準備進入潛行狀態了。”

潔麗雅仍然在滔滔不絕的講着自己的故事，其中絕大多數內容是抱怨法蘭特太沒眼色，剩下的一小部分則是在指責對方太過冷漠。總之都是法蘭特的問題。

索菲亞笑着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自己則在腦子裏抱怨道，“眾神殿為什麼要排這種人來調查呀？就連法蘭特究竟有多討厭她都毫無察覺，這種人真的能調查出什麼東西么？”

普羅米修斯躺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目光透過濃濃的霧氣，看着天上的三個月亮。岩石上有不少獸皮和乾燥的苔蘚。它們互相堆疊在一起，在平整的岩石上形成了一片舒適的休息區。篝火就在普羅米修斯的腳邊，木柴燒的很旺，噼啪作響的同時，順帶把串在木棍上的獸肉烤的滋滋冒油。

他彷彿重新找回了沉睡前，居住在自己的部落中的感覺。

這個感覺，他們似乎叫家。

普羅米修斯用沾滿污垢的手扣了扣自己的頭髮，雖然部落中的那些人都很弱小而且愚蠢，但不知為何，今晚他居然有些懷念他們。尤其是那些喜歡圍繞在自己身旁玩耍的幼崽。他們互相玩耍打鬧的聲音預兆着一個部落興旺的未來。

可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躺在石頭上。像是那些快要死去的老人一樣，佝僂在篝火旁，回憶着過去的事情。

普羅米修斯坐了起來，這種不吉利的感覺讓他有些煩躁。古德曼在太陽落山前就應該回來彙報情況了。可是直到現在為止，附近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忽然，普羅米修斯感覺到一股奇怪的東西穿過了自己的身體。

這種感覺很奇怪，彷彿是有一股微風迎面撲來一般。但是微風並不像平時的感覺一樣，在繞過了身體后帶走一些溫熱。而是直接無視了皮膚肌肉和骨骼的存在。同他的身體裏穿了出去。

普羅米修斯大驚失色，在他看來，這一定是那些無恥的外來者對自己進行的暗算。他猛地抄起放在地上的巨大原木，伏低身子，開始尋找敵人的位置。

隨後，普羅米修斯手上的原木說話了。

彷彿被毒蟲蟄了一下手臂一樣，普羅米修斯彷彿觸電般把手裏的木棍甩了出去。

在篝火中燃燒的木柴也在發出同樣的聲音。在火光閃動下彷彿擁有了自己生命的樹影也在以同樣的頻率喃喃自語。

“你躲在這裏已經多少年了？你還記得自己的部落么？那些因為你的愚蠢而死於寒冬的無辜的人，他們正躲在我們的影子裏看着你。”樹木震動着，發出了女人的聲音。

“懦夫，滾出來！”普羅米修斯怒吼着，但身體仍然低伏在地上，甚至還向著陰影里又退了幾步。“我看見你了！”

“你能看見什麼呢？哪怕是在你的愚蠢和固執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信徒后，你還仍然相信着自己的判斷？”女聲越發的幽怨，彷彿是女子被負心漢拋棄后的自言自語。“你認為冬天不會長久，你覺得食物足夠大家使用。但最後呢？你錯了，春天一去不回，食物被消耗一空。最後大家只能互相啃食自己親人子女的屍體……好疼啊。”

“好疼。好疼。”樹木們彷彿都陷入了幾千年以前的時光中。部落里還算強壯的成年人互相交換自己的親人，然後在他們還活着的時候，用乾枯的牙齒和皸裂的嘴唇，從他們身上撕下肉來。被交換出去的人已經餓的無法反抗了，他們只能躺在雪地上，感受着自己的軀體漸漸被凍硬。然後在肢體被撕咬的時候，輕輕嘆一聲“好疼”。

普羅米修斯渾身僵硬，隨着樹木們的嘆息，他彷彿重新回到了那個絕望的時候。

“好疼，好疼，好疼……”一陣風從樹林間穿過，嘆息的聲音變得起伏不定。樹葉簌簌的動靜，在普羅米修斯耳中就彷彿那個長的看不到盡頭的冬天，重新降下的雪花一樣。

那是無力和絕望。

普羅米修斯低下頭，然後渾身開始顫抖。

他全身的肌肉同時發力收縮，原本格外粗壯堅硬的骨骼，在自身巨大的力量壓迫下發出了一陣陣令人牙酸的呻吟。

他猛地抬起了自己的頭顱，雙目盡紅。

“去死啊！！！！！！！！”

普羅米修斯的雙腿猛地蹬了出去。巨大的后坐力下，巨大而平整的岩台瞬間化為粉末。而他則以驚人的高速，向著自己的面前飛射而出。

空氣被普羅米修斯在高速移動中產生的巨大摩擦力點燃，以他的頭頂為起點，火焰向著四周延伸出去。然後再被普羅米修斯刻意釋放出的神力催化，飛散出去的火星，瞬間變成了能夠將整個世界都燃燒殆盡的神焰。

而這些危險的神焰，數量又何止億萬！

沈息和艾格妮絲坐在飛機上，瞪大了雙眼。

“這是……神焰？”艾格妮絲說話的聲音都帶着顫，“就是能夠把接觸到的所有東西都徹底燃燒乾凈，只需要一粒就能燒光整個世界的神焰？”

沈息咽了口口水，罵道，“他娘的，玩脫了！”

白色的火焰開始茁壯成長。它們貪婪的吞噬着易燃的樹木，高溫催化下，土壤被燒成了流動的玻璃。赤紅色的玻璃液體進一步升溫，變成了明亮的黃色后，也開始噴發出火焰。

就連湖泊也無法阻止火焰的燃燒蔓延，只是一粒火星落入了湖泊中央，一陣沸騰抖動后，整個湖泊里的水都變成了衝天而起的白色煙霧。

湖泊中心有一個不算太大的湖心島。神焰從島上慢慢燒灼而過，沈息忽然發現，困擾着格蘭特堡長達三個月的濃霧竟然就這樣消失了。

然而根本沒工夫慶祝濃霧消散，沈息把艾格妮絲用安全帶捆在座位上，轉過身一腳踹開了飛機的舷窗玻璃。自己縱身越下，直接跳進了火場裏。

“那個畜生跑掉的方向是衝著避難所去的！你帶着索菲亞快跑！”沈息顧不得一開始制定好的驅狼並虎的計劃了。他在半空中開啟了神啟，向于謙預警道，“直接跟潔麗雅說明情況就行！她應該還沒有瘋到會幫着蠻神一起毀滅世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