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往事
艾格妮絲的批評直接而且毫不留情。沈息覺得有些尷尬——因為艾格妮絲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直接了當，而且的確都是事實。
索菲亞的犧牲不管有沒有什麼深層含義，沈息都是受益者。畢竟索菲亞大可不必冒這種風險，把自己也搭進去。只要傳送回到神殿裏，有阿比托斯的庇護，她就絕無性命之憂。
當然，沈息自然也可以用“我並沒有請求她這麼做”來為自己開脫。但即使是曾經敲詐勒索鄰居的小混混，都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無恥了。沈息張不開這張嘴。
他嘆了口氣，“總之，不能讓索菲亞的犧牲白費。況且情況還遠沒有差到那種地步。”
艾格妮絲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一點。雖然自己侍奉的真神作出如此犧牲仍然讓她有些難以接受，但發現沈息並不完全是個混蛋，而且還算有腦子。這讓艾格妮絲感受到了一絲安慰。“根據眾神殿的資料，潔麗雅大人性格孤僻，在眾神殿中朋友不算多。而且在她的監督下能夠安然畢業的實習神非常少——她在日常工作中也是一個非常嚴苛的人。”
沈息的腦海中迅速建立起了一個關於潔麗雅的模型。並且通過艾格妮絲的介紹，模型逐漸變得豐富生動了起來。
“潔麗雅大人對法蘭特大人的痴迷是有名的。法蘭特大人在成為正式的至高神之前，監督他的導師正是以前潔麗雅大人所督導過的學生。從輩分上來說，法蘭特是潔麗雅的徒孫。”
沈息在潔麗雅的形象旁打上了一個“祖孫戀”的標籤。
“她的愛好不多，而廣為人知的有兩點。潔麗雅喜歡編纂書籍，而且熱衷於在編纂的過程中肆意添加自己的看法。以至於有時候發行的書記中，註解內容字數是正文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沈息挑了挑眉頭，自視甚高，同時認為別人的觀念都是一坨粘乎乎的排泄物。這種性格的傢伙都很麻煩，更不用說一名至高神是這種鬼性格了。
“剩下的……就是她的着裝品味。”艾格妮絲明顯有些看不起對方的愛好，“除了黑色以外你在她的服裝上找不到任何其他顏色。簡直就像是每天都在服喪一樣。而她為了糾纏法蘭特大人，偏偏把自己的形象固定成了只有十來歲的小姑娘模樣。”
“所以哥特蘿莉式的裝扮並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兩個惡趣味的合成產物。”沈息再次修改了一下自己對潔麗雅的判斷。然後忽然問道，“那你們和她的對話，是提前設計好的？”
“是的。對話內容都是索菲亞大人的判斷和設計。”艾格妮絲答道，“索菲亞大人認為這樣的對話內容最有利於平復對方的情緒。畢竟潔麗雅對法蘭特大人的糾纏已經持續了數十萬年之久。如果說僅僅是因為一次的言語交鋒就能改變她對法蘭特的痴迷，那麼法蘭特大人恐怕早就死了。”
性格扭曲，自視甚高，習慣性貶低他人，有暴力傾向，非常容易失去對自己的控制，出手完全不顧及後果，而且還有些痴女傾向。
總結完了潔麗雅的性格特徵之後，沈息簡直覺得自己在道德品格上純潔的簡直如同聖人一樣。並且開始深深的擔憂起了索菲亞的安全問題。
而在庇護所中，女孩子間的話題開始向著情感問題轉移。就如同男性對遊戲和嗜好品的討論一樣，女性之間的交流總是少不了這個主題。
潔麗雅似乎把和她有同樣審美傾向的索菲亞當成了非常優秀的傾訴對象。訴說的內容從她第一次睜眼，發現自己漂浮在什麼都沒有的虛空開始。
當然，潔麗雅還沒有向索菲亞表明自己的身份，她用的借口是“這是被記載在某本書籍上的故事。”
潔麗雅直接誕生自虛空。這是眾神殿所認可的事實。雖然眾神殿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搞清楚虛空中是如何直接誕生出一名至高神的。但是他們相信這就是潔麗雅出生的一切前因後果——因為潔麗雅從誕生之日起，她就陷入了被影虛污染的危機中。
剛剛誕生的時候，潔麗雅和其他新生兒一樣，對着危險一無所知。她的情況可能更特殊一些——等到她意識到自己有“意識”，已經是她誕生的大概一千萬年以後。
而她所在的那片虛空，正是眾神殿管轄範圍中戰況最為激烈的前線地帶。
自從這片世界被眾神殿的至高神納入完全掌控后，E63世界就幾乎一直處於非常嚴重的影虛污染威脅中。在影虛的污染和干擾下，整個E63世界的生物演化都出現了異常情況。上千萬個星系中，數以百億計的宜居星球上，竟然只有兩顆行星上進化出了能在陸地上生存的動物。只有一顆星球上，誕生出了智慧生物。這種進化出智慧生物比例，大約等於C173世界的五億分之一。
影虛傾向於固化和無序化自己輻射範圍內的一切物質。因此僅僅從這種低的異常的進化成功率上也能看出，潔麗雅所誕生的世界面臨何等程度的污染。
第一次有至高神完全掌控了E63世界后，他們就驚訝的發現了潔麗雅的存在。那個時候的潔麗雅還只是一個沒有任何形態的意識體。但由於影虛的威脅太過急迫，眾神殿根本沒工夫來查看一下她的狀態。潔麗雅的意志附着在一顆沒有任何運動軌跡的星球上。由於影虛感染，這顆星球在數千萬年以前失去了自己的恆星。它沿着自己當時的軌道切線飛出去數千萬年後，遇到了剛剛獲得自我意識的潔麗雅。
潔麗雅還頗為稚嫩的意識捕獲了這顆星球，並將其當成了自己的一個玩具。她依靠着自己的本能力量，為這顆沒有恆星照耀，連地核都徹底冷卻，完全沒有任何地質活動的星球催化出了眾多生物。甚至包括幾個智慧種族。
那時的潔麗雅就彷彿是在角落中拿着積木自己玩的小朋友一樣。不起眼，但自得其樂。
然而影虛的污染還在繼續。E63世界的第一位至高神和她所有的實習神，在對抗影虛污染的前線上遭遇了一次史無前例的污染爆發而陣亡后，整個E63世界陷入了全面污染狀態中。
其中也包括潔麗雅和她的小小冰凍星球。
她先是發現自己周圍的天體開始喪失了固定的形態和性質——三維的球狀星球被影虛污染成了二維結構，熱和冷的定義被胡亂改寫，恆星上冷的能把氫氣凍成金屬，而其他地方則熱到可以引發聚變反應。
物質不再穩定，規則無跡可尋，世界陷入了末日。
儘管用盡一切手段，潔麗雅仍然無法保護自己的小星球不被污染。她在疲倦的絕望中，看着自己的造物被焚燒殆盡。她禽獸創造出的智慧生命中，最後剩下的只有一名年僅十一歲的小女孩。她被自己的父母藏在高聳的山峰上，驚恐而絕望的看着天地巨變。直到她的身上也燃燒起了影虛的火焰后，她選擇從山峰上一躍而下。還未觸及地面，小女孩就被火焰徹底吞噬，化為一縷暗紅色的煙塵飄散而去。
潔麗雅徹底崩潰了。
具體發生了什麼，不管是眾神殿還是潔麗雅本人都無從知曉。眾神殿的監控中顯示，E63世界爆發了一次強度驚人的神力衝擊。擴散而且開始固化的影虛在神力衝擊下被直接分解成了無害的基本粒子。衝擊的範圍包括了整個E63世界。在瞬息之間，世界末日被潔麗雅用一己之力扭轉，而影虛污染也徹底消失不見。神力衝擊后，整個宇宙中的一切物質都被打散成了基本粒子。只剩下了剛剛擁有自己軀體的潔麗雅。
只是沒人知道，她的模樣和那個從山峰上一躍而下的小姑娘完全一樣。
眾神殿震驚於影虛污染竟然可以被扭轉，他們迫不及待的沖入了平靜的E63世界，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正陷入沉睡的潔麗雅。然而在醒來以後，潔麗雅的反應令他們徹底失去了興趣。從來沒有和人交流過的潔麗雅無法和其他至高神們溝通。因為剛剛獲得軀體，不適和警戒下的潔麗雅被眾神殿當成了在神力衝擊下僥倖倖存的蠻神。神力衝擊被他們當成了那位犧牲在前線的至高神留下的最後反擊的結果。隨後，無法與人溝通的潔麗雅被投入了“不合作”蠻神收容所中。
那個時期的眾神殿對於蠻神的態度非常強硬，雖然蠻神是誕生於自然，而且也會盡一切力量抵抗污染的戰友。但在眾神殿看來，這些所謂的戰友只不過是些沒有思維的野獸而已。他們缺乏理智和合作精神，不僅會對眾神殿派駐到新世界的成員造成威脅，同時對自己的同類也充滿敵意，幾乎沒有任何手段能夠阻止他們之間相互攻擊吞噬。
而在擴展新世界的過程中，眾神殿總是能遇到一些已經誕生的蠻神。在經過簡易程序確認無法溝通后，這些蠻神都會被集中到那個收容所里去，任其自生自滅——只要不妨礙眾神殿對於新世界的控制，他們的生死並不怎麼令人在意。
潔麗雅就這樣被投入了收容所，然後潔麗雅阻止了所有蠻神之間的相互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