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花令三(2)

木蘭花令三(2)

師師款步移到柳七前,也不施禮,定定看了一陣說:

“都說柳七才貌出眾,原來是這麼個貌不驚人的樣子,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說完轉身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官人,請莫要見怪。”黃小雲見狀忙賠禮道,“這師師脾氣古怪,仗着自己有才,不把別人看在眼裏……”

柳七沒有說話,見師師坐在遠處角落裏,悵悵然、若有所失。她身邊放着一把柳琴,燈火光亮中,熠熠生輝。

氣氛一下顯得滯悶,空氣中彷彿有許多堅硬的石塊,在流動中磨得沙沙作響。

黃小雲站起來:“今夜是敝館開張之時,姐妹們盡量熱鬧些。”

“咱們聽柳七官人講個掌故吧!”唐臣符習之孫女符霞霞說道。大家齊聲說好,眼睛一下子射到柳七身上。柳七站起來:

“妹妹們不知,這裏有個說書的,要他來一段肯定好聽。”說完坐下,斜眼看孫春。孫春自上樓來,被冷落一旁,終於有了施展才華的機會,便趕忙站起,拱手一禮:

“給大家說段《你你你》。”

“《你你你》,真是好怪的書名。”

“……別吵,請官人講書!”

孫春像模像樣坐下,拿起碗蓋在桌上,“啪!”的一拍,朗聲說道:

“有三個好友,約好同去一妓家行樂。來到門口,妓女早已迎了出來,一看是同行三人,一下愣住了。”

“我們該如何留宿呢?”他們問妓女。

“妓女心慌意亂想了一陣,說出一首絕妙好詞,詞題為《你你你》……”

“那詞怎的?”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孫春的口。

孫春停了一陣,哈哈一笑說道:

“你你你,都在我心肝里,飲一杯品字茶,嘆一口川兒氣,恨不得化個‘抔’字兒身,陪着個你你你。”

孫春講完,早有一些初懂男女的姑娘,紅了臉,低頭捂着肚子笑,那個十三歲的安安(晚唐臣安金全之後),竟傻傻地追問:

“什麼叫‘抔’字兒身?”

“傻瓜,別問了,以後你就懂了。”有人推了她一把道。

安安嘟起小嘴:“你們自私,只顧自個兒樂,不告訴我……”

“安安,”西西說,“這樂都是自個兒的事。以後你在樂子中,也不會分我們半點的。”

“都別吵,聽孫先生往下講。”黃小雲忍住笑,“後來呢?”眼望着孫春。

孫春:“這後來的事,我且做保留,只講給今夜和我樂的妹妹聽,別人沒這耳福,但最後的事,我可以告訴大家。”

眾妓正在掃興,聽說這話,急切地等待下文。

孫春:“第二天早上,妓女送三人出來。有人問她感覺如何,這妓女又說了一句警言。”

孫春又故意停了下來,急得眾妓哇哇直叫。

孫春說:“她說:十指不齊,長短不一。”

眾妓哄堂大笑。黃小雲指着孫春的鼻子說:“就你這張貧嘴,我道你講什麼好故事呢。”

安安仍然不知“長短不一”的意思,見大家笑做一團,噘着嘴兒一臉不高興,孫春見狀,上前拉住她說:

“安安,不生氣,今夜我就告訴你。”這安安才露出了孩子氣的笑。

孫春踅回身來說道:“貴館不同於別處,行首除媽媽之外,均是未經風雨之人,我再說一段書,算是給妹妹的禮物,樓主意下如何?”

黃小雲心想:這孫春雖然粗俗,所言卻也在理。我這老母雞領一群雛雞,沒一個懂事的,不經一番努力,客人到來時,恐怕要費些周折,讓他說說也好,想到這便點頭道:

“多謝相公美意。”

孫春又拍一下“驚堂碗蓋”:

“盛唐時節,有名士叫錢橫山的,行如李太白放蕩不羈,名聲不好,四十歲還沒有討得妻子。後來,終於有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對他說,以後操行上要多注意些。”

“新婚後,他自題一詩懸挂於堂中,讀這詩之人,無不叫絕。”

孫春飲了一口茶:你道這詩如何寫的:

四十年來才娶妻,

果然一件好東西。

東西放在東西里,

直到天明喔喔啼。

眾人聽完,拊掌嘆笑。

楊師師早已氣得面色通紅,拿起柳琴,氣沖衝出了樓門,誰拉她都不理會。

黃小雲謂柳七道:“這師師脾氣太犟,估計難久居我處,實在可惜。”

柳七沉吟半晌:“樓主放心,三變已有主意。”

“全靠官人調教。”

談笑間,不覺一更,行者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黃小雲起身道:

“二位官人,時辰已晚,請選滿意的去樂,我就少陪了。”說完,自個兒走了。忽然聽得打門之聲驟起。柳七側耳傾聽:

“媽媽,我們回來了。”

“好個貪玩,一去竟這麼長時間,難道不怕路上遭人強暴?”

“媽媽,你哪裏知道,城裏城外,妓家如雲,拉客都不易,還有誰強暴我們——媽媽,今夜為何關着門呢?”

黃小雲:“快去樓上見過柳七官人。”

“哪個柳七?”

“還有哪個柳七,就是妓家眾口讚頌的柳三變。”

“真如此,倒要見一見。”兩位姑娘說著走上樓來。正是柳孫二人進門時遇見的那兩個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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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蕩不羈、風流成性:花台弟子柳永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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