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識還是約斗

入學的第一天，早上六七點之際，陰雲密佈，下起淅瀝的雨點。一幢孤聳一隅的小樓房門外，一位身着皮衣頭戴皮帽的男子正冒雨輕叩漆面斑駁的木門，這不正是昨天的巴克教師嗎。原來他是來接尼爾他們的。不多一會兒，尼爾出了門，穿上那身藍都學院特製的騎士制服，整個人彷彿都帶了點與這陰天格格不入的陽光。只見他身穿一件高領及膝大衣，灰藍的顏色點綴幾筆絢爛的符文，在高聳的領子上，在寬寬的袖口邊。上身內里是一件帶襟白色棉襯衫，下身則是深黑馬褲和馬靴。腰間則佩帶兩柄一米多長的橫刀，雖稍顯突兀卻又帶着不羈。就是原本頭上應戴的是一頂獵人寬邊皮帽，現在卻是一團黑布，這也太不搭了，巴克望着尼爾的裝束心想。兩人在細雨里靜待了幾分鐘，“還不出發嗎？”尼爾首先打破沉默向巴克問道。“艾琳小姐她？”“昨晚她陪我練習得太晚了，所以今天就決定不叫醒她，讓她好好睡一覺了。”“但是...”巴克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尼爾打斷道：“我相信埃尼許院長會理解的。”尼爾的話讓巴克剛到嘴邊的一肚子的話重又咽了下去，苦笑一聲，答道：“好吧”便帶着尼爾前往昨天來時的路。巴克若無其事的往前走，可表面的平靜卻掩不住他內心的波瀾，一個接一個的疑惑從心底冒出。這個人現在給我的感受怎麼和昨天差別這麼大，難道是因為換了身衣服的關係？不不，就算衣服再怎樣能襯托一個人，那個人的本質卻是不變的。現在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是他整個人都換掉了，如果說昨天他的氣質是那種清晰地不可觸及的距離感，那現在則是鏡中花水中月般看不真實。是他昨天隱藏得太深？還是這一晚發生了什麼？對了，他剛剛好像提到什麼練習？不對，不可能，再怎麼說一晚上的時間也...思索無果的巴克回頭望了望沖他微笑的尼爾，小聲嘀咕了一句“真是奇怪的傢伙。”

一路上，霪霏的絲雨隨風蒸騰，飄零舞落，滑入花瓣綠草間，捲入行人的衣褶里，化入他們的口舌內。雨滴從領口灌入，從袖口滑落，潤入腳底的砂礫里讓晶砂小路也變得多少有些濕滑，尼爾不禁想到以後要是遇上更糟糕的天氣再加上去園區的路又這麼遠，自己倒沒什麼可艾琳她還是那麼小的一個小女孩。於是尼爾向巴克詢問這條路是否可以增添一些必要的交通工具或設施。巴克當即回道：“這幾乎不可能，在這條路上鋪設晶砂或是設一條專門的輪軌，像理事會的那幫人是決計不會同意的。除非是單獨申請增添一班小馬車，礙於埃尼許老師的面子估計那幫傢伙會特別允許。可沒人會願意來這受雇當車夫，畢竟那次的事已經全城皆知了。”聽見巴克的話，尼爾也不做聲，只是一路上跟在巴克身後，時不時摸摸自己身上的這身制服。他好奇地摸摸左邊領子上的那塊硬皮，一不小心指尖劃過刻在皮上的一行符文，那塊皮就幾乎整塊耷拉下來。尼爾看了看，試着把那張皮覆在臉上，‘是一塊硬皮面具啊。’尼爾心想。他像是發現新大陸的孩子般，躲在巴克身後探索着這身制服的‘秘密’。‘這邊可以微調尺寸！’‘這符文可以放出手甲！’‘還可以發光！’一個又一個新發現令他欣喜。正當他沉浸在新奇事物帶給他的喜悅中時，遠處射來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只見那目光的主人一邊栽培手裏的植物一邊打量自己。似是察覺到自己的視線被發現，便又埋頭研究起來。尼爾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那個人，一直到看不見。尼爾消失后那人抬起頭鬆了口氣，‘他到底是什麼人?剛剛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被餓狼盯上一樣。見鬼！怎麼會有這種感覺？’他強抑鎮定，翻開魔導書，閱讀一條短訊。“政教處又傳來委託，看來得加快進度了。”他趕忙栽下手裏最後一株花，施法、加藥劑、再詠唱，這項工作才總算完成。

學院，少年與少女的聚集地，其中總是不乏名為青春的熱血，而尼爾的到來更是讓他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他那奇特的裝束，寡言的個性還有與奧利維亞之間的緋色傳聞在眾多奧利維亞追求者的鼓動下一夜之間幾乎傳遍整座學院。“他來了，他來了。”尼爾還沒走入政教廳，廳里的那些少男少女們便開始躁動起來。他們好奇地望着走進來的尼爾，不停地打量着他腰間的兩把佩刀和頭上的黑色包布，小聲發出議論，然後目送他和巴克走進二樓的一間辦公室里。

巴克帶着尼爾向辦公室里正獨自一人抽着悶煙的男子走去。只見他頭髮灰黃，面容憔悴，正嘬着紙煙想事情，看上去大概四十齣頭的樣子。他望見走來的巴克后，便急忙掐滅了煙投入一旁的水杯。“巴克教師，這是？”“他是你的新學生尼爾·卡弗里諾，原本還有一位，可她因為身體原因今天是來不了了。”巴克頓了頓，又對尼爾說道：“這位是索倫·弗埃羅，是你學院裏的導師。通常每個班級有一位導師和七名學生。而現在你就是高等騎士部二年級二班的學生了。”巴克話剛說完，名叫索倫的教師便丟出一份文件，說道：“這上面的課程你自己選，必要的時候我會給你建議。”說完便又點起一支煙想自己的事去了。巴克頓時火冒三丈，對他吼道：“索倫，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對你已經夠客氣了，你居然就這個態度對我。瞧瞧你現在的樣子，誰還願意繼續和你共事。也不知道埃尼許老師當初為什麼會保你...”‘真的！諾大的辦公室里明明還有其他教師一起辦公，唯獨這片區域就只有他一人。’尼爾心說。

面對巴克的責罵，索倫毫不理睬。氣呼呼的巴克只能自己領着尼爾走出辦公室，恰巧這時碰見早上那個種花的學生正捧着一堆文件進來。“巴克教師，他是？”尼爾向巴克問道。“你是說他？他叫里奇·維爾德就是前任議長的獨子。估計是委託他來處理一些文件吧。畢竟自從前任議長去世后他的家境就大不如前了，現在就靠完成學院裏委託的各種工作來獲取報酬以維持他的學院生活。只不過他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強，很多人都放心地把一些工作委託給他，彷彿就像他父親一樣。”巴克看了正奮筆疾書的里奇一眼，嘆了口氣，繼續對尼爾說道：“走吧，我帶你去各個學科參觀，好讓你能選擇適合你自己的課程。”說罷，便帶着尼爾朝一處滿牆都是塗鴉的長廊走去。“誒！真的假的！他的導師居然是索倫！”“就是那個只剩下一個學生的索倫？”“聽說那個學生在那次事故之後就瘋了。”“事故？就是那次四人死兩人失蹤的事故？”“居然說自己遇到了妖獸！我看他才是瘋了！難道他不知道那些妖獸不是被消滅就是被封印了嗎？”這些荷爾蒙旺盛的男男女女們在經過一番議論后竟開始同情起尼爾來。

時間悄逝，用過寡淡的午餐后，巴克因為還有其他事要處理就和尼爾道了別，讓他自己再熟悉熟悉，畢竟那位導師暫時看來是指望不上了。“也不知道艾琳有好好的吃飯沒有。”尼爾不禁呢喃一句。

“我吃過了，謝謝。”一位身着法師服的少女謝絕了艾琳的好意，靜靜地坐在艾琳身邊等到她吃完。“你好，我叫芙蕾雅。請問你是？”“艾琳，叫我艾琳就可以了。”“嗯，艾琳你是最近才搬來的嗎？之前這裏似乎沒有人住這兒。”“嗯，我是昨天才搬來的新學生。看，這是我的魔導書。”芙蕾雅看了兩眼，的確是一本全新的藍都學院的魔導書。“對了艾琳，你帽子上的這個鈴鐺是你的嗎？”芙蕾雅直勾勾地看着系在帽上的鈴鐺。“對啊。”芙蕾雅的神情在聽到確實的回答后突然失落。艾琳看見她那失落的樣子就問她“芙蕾雅姐姐，你怎麼會上這來。尼爾哥哥和巴克大叔都說過這裏幾乎不會有人來的。”芙蕾雅揮了揮從葯袋裏取出的一株草，說：“就是為了它，它是一味藥劑里不可缺少的草藥。而這種草只有這裏比較多，所以當我需要的時候我一般就會來這。”“哦。”艾琳低下頭若有所思，不一會兒又抬頭望向芙蕾雅對她說道：“芙蕾雅姐姐，下次你要來的時候我讓尼爾哥哥多準備些好吃的。像芙蕾雅姐姐這樣漂亮的女生來尼爾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嗯？這位尼爾哥哥是誰啊，讓小艾琳這麼為他着想。”芙蕾雅打趣說道，兩人的話題就這樣扯到了尼爾身上，殊不知此時她們兩人的話題人物，此時在學園裏卻是一眾話題的中心。奧利維亞的追求者們終於有所行動，他們派出了里奇，他們之中的佼佼者里奇向尼爾發起了約斗。

時間是下午最後一節課，地點是異研科牧場旁的一塊空地。一眾相干或不相干的人物都來圍觀這場決鬥，包括躲在一旁牆角偷看的奧利維亞和恰巧經過的索倫。“如果你輸了就要離開奧利維亞小姐。”里奇厲聲喝到。“你輸了呢？”尼爾向他問。“那我就永世不再追求奧利維亞小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你說的條件我並不感興趣。”被尼爾這麼一說，里奇也是一愣。“那你想要什麼？”“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一件事？沒問題，連奧利維亞小姐我都能放棄，還在意一件事兒嗎？”“交易成立！”尼爾似乎有些興奮。被眾人見證的約斗因條件達成現正式開始。里奇拔出細劍率先發起進攻，反觀尼爾連劍都懶得拔出，似乎對自己的實力頗為自信。里奇憤憤的心想：哼，到時就讓嘗嘗自負的滋味。他便一劍向前劈去，再橫砍接着大步跨出一劍刺去，展開了猛烈的攻勢。尼爾則不徐不疾，依靠嫻熟躲閃將劍擊一一避開，必要的時候便靠堅實的刀鞘將攻擊化解。他一邊躲避一邊心裏默念‘一，二，三，一，二，三...’這時尼爾一笑，他自己便陡然落入下風。里奇察覺之後，自信大漲加快攻勢。尼爾則在數“一，二...”隨後用腳將底下的晶砂踩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坑，急速退卻。里奇這時乘勝追擊，大跨步向前刺去使出全力一擊，沒成想不偏不倚正踩到坑中，重心稍稍偏移，原本流暢的動作瞬息一窒。尼爾瞧準時機，乘勢翻身一腳將他手裏的劍踢落在地，接着一個滑步出現在他側身，拔出其中一柄劍將冰涼的劍身從里奇的領口灌入，寒刃貼肌。感受到從脊背傳來的寒意，里奇乾脆的認了輸，說道：“我認輸。什麼事你說吧。”“做我們的車夫。”“車夫？你是指接送你們？”“嗯。”里奇稍作思考，說：“知道了，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想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你說吧。”“你和奧利維亞是戀人嗎？”尼爾這時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你說呢？”尼爾的回答讓面前的里奇和在場的眾人都一愣隨後像是明白了一樣都點了點頭。望望眾人怪異的神情，尼爾突然回過神來，在心裏叫道：糟了，把書裏面介紹的技巧用錯了地方。意識到不對的尼爾趕緊帶着里奇離開了這裏，只留下荷爾蒙正逐漸旺盛的一眾男女和牆角里臉蛋微醺的奧利維亞。

放學時間，尼爾帶着里奇找到巴克，跟他說車夫已經找到了。“但是呀，尼爾。駕駛馬車的話是要有專門的許可證的。”“巴克老師，尤斯馬的通用許可證行不行？”只見里奇掏出晶卡，指尖一劃一張駕駛許可證就慢慢顯現出來。“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巴克吃驚的看着里奇。“工作需要。”“工作需要...？但是呀，在學院駕車不僅需要許可證還要安全知識評級達到C。”“哦，我的安全知識評級是B，勉勉強強。”只見里奇只見再一劃，一張安全知識評級證書就逐漸在晶卡上浮現出來。巴克一臉見鬼地望着里奇，說：“但是申請馬車是需要走程序的，估計要明天了。”“巴克老師，我已經和教導主任以及理事會的理事打過招呼了，他們答應為我們精簡程序，大概再過一會兒一輛舊型尤斯馬車就會送到。”“但是呀...啊！你們都辦好了還來找我幹什麼！？”“就是想過來告訴你一聲。”尼爾的回答讓巴克近乎抓狂，“快走！快走！別來煩我！”尼爾和里奇幾乎是被巴克攆出了辦公室。

傍晚，天際昏黃，只有艾琳一人坐在孤零零的房子門口，像是在等人。這時一輛點燈的馬車漸漸從遠方的黑暗中慢慢駛來，“尼爾哥哥！”艾琳欣喜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