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約莫年近四旬,中等身材,腰懸一柄長劍,背負雙手側身而立,神情甚是倨傲,他全然不睬面前的一眾人等,只淡淡的言道:“交出信件,講明原委,饒爾等性命”。
魏清身陷絕境之時眼見突然來了救兵自是喜出望外,他雖不知青衣男子的身份,但聽他言語當是宋人,否則也不會擊殺宋四了。但魏清轉念間就又想到這青衣男子如何能敵得過對方七人,雖然他一出手就擊斃了宋四,但那也是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形下,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若是他再被敵人擒獲,自己也不過是黃泉路上多了一個伴而已,又有何益。
魏清念及至此,當即對着青衣男子大喊到:“快走啊,去告訴官府,金狗要毀約南下了,快跑啊,快去向官府報信,金狗要背盟了”。魏清此刻也顧不上細思自己的處境了,只盼能及時提醒青衣男子快快逃離險地,他聲嘶力竭之下額頭青筋暴露,滿臉掙得通紅。雖然在魏清看來密信已經無法奪回了,但現在只要能有人向宋廷官方報個口信也是好的,總比金軍大舉南下時毫無防備的來得好。
青衣男子對魏清的喊話充耳不聞,依舊昂首而立、默然無語,便似在自家的庭院中獨自欣賞月色一般,毫不在意麵前手持兵刃的敵人,屹立之間自有一股凌人的氣勢。眾人見來者只有這青衣男子孤身一身,驚懼之心漸去,心想任你武功再高,也總難免被我七人一擁而上亂刀分屍,當即互相打着眼色,紛紛喝罵著一起上前。
青衣男子搖頭輕嘆:“鼠輩無知,自不惜命,螢燭之光亦欲與日月爭輝否”,言罷青光一閃,沖在最前面的張三和一名女真武士頓時捂着脖子“嗚嗚”的張大嘴巴嘶啞着,卻說不出話來,餘下五人驚恐之下連忙停住腳步,只見兩人鬆開手倒在雪地上,喉頭處噴出一股血箭濺得老高,胸口已經停止起伏,沒了氣息。魏清也是驚詫莫名,抬眼一看青衣男子依舊立在原地,保持着原本背手側立的姿勢,恍若未動。
“異鬼”心中暗贊一聲“好快的劍法”,他自知自己若要一舉擊殺這兩人也並非不能,但絕做不到如青衣男子這般瀟洒自如、舉重若輕,他自忖事已至此總不能就此不戰而退,就算青衣男子劍法卓絕,但如果眾人并力而上或許可以僥倖取勝,當下只得咬咬牙發狠道:“再上”,說罷當先縱身躍出豎掌擊向青衣男子,掌緣帶着風聲宛如利器般自上下劈,其餘四人也發聲喊跟了上來。青衣男子之前始終是一副對周遭事物漠不關心之態,但此時見了“異鬼”這豎掌下劈的招式后,卻猛的雙目一挑,不禁“咦”了一聲,似乎“異鬼”的招式頗出他的意料,但他眼中驚異之色一閃而逝,馬上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態。
轉瞬之間又是青光閃現,“異鬼”“啊”的吃痛叫出聲來,隨即又倒退躍回,只是左肩處多了一道傷口,而兩名女真武士已經一聲不吭的倒在地上,喉頭湍湍的噴濺出鮮血,將身邊的白雪浸了個滿地通紅,只有文大和熊二仍原地呆立在數步開外,口中“大夥上呀”的喊聲正喊到一半就硬生生的戛然而止。魏清這次模模糊糊的似乎看見青衣男子拔劍擊出,又立即收劍回鞘,只是他手法太快,讓人難以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做到一劍傷三敵的,但他出劍的結果卻是明白無誤的。“異鬼”惱怒文大、熊二隻是原地大喊,卻膽怯不敢上前搏鬥,但眼前強敵未退,也顧不得就地馬上懲戒二人,只惡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待擊退青衣男子之後再來回頭慢慢算賬。
青衣男子對眼前的齷蹉視而不見,只淡淡的問到:“你師承何人,怎會習得江南李氏的仙居四相功?”“異鬼”聞言一愣,隨即忿忿道:“什麼四相、五相的鬼功夫,聽也沒聽說過,我師父乃是大金國的大薩滿,怎會你們南蠻子的武功,他老人家的武功修為蓋絕天下,你要是識得厲害就速速退去吧”,他儘管嘴上的威脅說得是語氣嚴厲,但話語之中已然充滿懼意,不求擊殺或擒獲對方,但求對方自行離開。
青衣男子微微搖頭道:“江南李氏青龍劍掌這套化掌為劍的功夫獨步武林,天下豈能還有第二家”,言罷拔出長劍緩步上前,“異鬼”眉頭一緊,他看不清青衣男子之前的招數,不敢搶先出手,當即原地凝神聚氣全神戒備。青衣男子慢慢走到近前,將長劍緩緩遞出,劍尖慢慢逼近“異鬼”的身前。“異鬼”看着長劍一寸寸的在眼前遞近,他再也按捺不住,右手五指成抓迅捷無比的探向對方肩頭,使的正是之前抓碎魏清弓箭的那一招。魏清這次全神貫注的盯着青衣男子的招式,只聽得他低喝一句:“好,這次是白虎神爪”,他手臂未動,手中遞出的長劍卻隨之突然劇烈抖動,彷彿獲得了生命化為靈蛇般劍尖亂顫。魏清感覺就像是青衣男子把自己的生命力注入到了長劍中,將手中的長劍和自己的肉體融為了一體。
“異鬼”猝不及防,頓時被在右手肘、右肩、右胸處點出了三朵鮮紅的血花。“異鬼”加上之前左肩的傷處已然是身負四創,饒是他性情悍勇也不敢再上前挑戰,更不用提文大和熊二了。青衣男子見對手已無戰意,這才緩緩開口道:“還有玄武心法和朱雀翔雲的輕功,你何不一併使出來”。“異鬼”遲疑道:“我師父的確還授我了一套內功心法和輕身功夫,但卻不是你說的什麼叫做玄武朱雀的功夫”。
青衣男子點點頭沉吟到:“既如此便就不會錯了”,他思量片刻,又問到:“難道江南李氏還有子弟留存在世,你師父姓甚名誰,有多大年紀,相貌如何,是什麼時候去的北方?”
“異鬼”不敢不答:“家師自號離孤雁,今年五十有六,五年前雲遊至大金境內手創我摩尼門,因他老人家神通蓋世,當即被皇上封為大金國的大薩滿祭師,我摩尼門中人皆要以漆塗面,不以本來面目示人,是以我亦不知家師相貌究竟如何”,他言到此處頓了一頓,邊偷偷抬眼注視青衣男子表情,邊恭恭敬敬的說到:“前輩若是與家師有舊,不妨就請與晚輩就此一路北上以便重逢,家師現今在大金國深得尊奉,若是久遇故知定然歡喜,何況前輩身懷絕學,而今大金又正在用人之際,家師如向陛下推舉,前輩定能……”
“不必多言”,青衣男子打斷道:“摩尼門?離孤雁?江南李氏當不會是屈膝蠻夷之徒,此事個中原委我自會查訪清楚,今日留下信件就暫且饒你性命,不過你終生不許再行南下,否則絕不相饒”。青衣男子言罷一揮衣袖,“異鬼”全身頓感一股無形的巨力夾着風聲呼嘯襲來,連忙全力運氣相抗,但卻猶如蜉蝣撼樹般毫無用處,整個人就似被狂風捲起的落葉離地而起,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異鬼”起身,驚懼之下急忙運氣行遍周身經脈穴位,好在發現自己未受內傷,想來青衣男子只是要展示神功以立威警告於己,並無意傷人。剛才領教了青衣男子這一拂之威,“異鬼”已知雙方在武功修為方面是天差地別,自己就算再練上個三十年也決計討不了好,他心下尋思今日只有暫時服軟保住性命,待回去后稟明師父再做打算,師父的武功肯定是天下無敵的,這青衣男子決計不可能是對手。“異鬼”計較已定便當即一言不發,默默取出適前從魏清那裏奪來的信件放在地上,拱手向青衣男子行了一禮,就慢慢的倒退着要離去。
魏清眼見青衣男子未出全力就連斃五敵奪回密信,就連之前不可一世的“異鬼”也已屈服於他的武威之下,想到此番危而後安,總算能夠脫離險境南下報信,不由得心中大喜,只是這次全靠青衣男子搭救,自己在武功好手面前全無反抗之力,以後要想多殺女真韃子報仇雪恨的話,總不能次次都寄望於又有高手相救。魏清想到此處又不由得暗下決心,自己也要習得如青衣男子這般出神入化的武功,方不負為人一世,他正自憧憬之時,忽聽得一聲猛喝:“金狗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