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肥義歸心
“其實此次五國來攻伐趙國,並非鐵板一塊,只要我們應對得當,倒也可以避免兵燹,至少能夠保住邯鄲。”肥義想了想,還是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請師傅賜教。”趙雍知道肥義定然是胸有成竹,才能如此有恃無恐,所以對於他,也是保持了足夠的尊敬。
“遵命。”肥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深衣,整理了一下思路,他緩緩的說道。“先從地理位置來講,五國之中,燕國和中山,是我國的大患。先君在時,就多次和兩國發生戰鬥,而且,其位置在我背後,邯鄲和中山之境,一路坦途,無險可守,所以來自東北的這兩路人馬,必須提前做好安排。”
經肥義這麼一說,趙雍暫且是明白了,原來自己的東北的鄰居,除了一個中山,原來還有一個燕國,那個“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燕國。不過現在,想必無論是荊軻還是太子丹,都還沒有影子呢。
“那麼怎麼對付這兩國呢?”趙雍恭敬的問道。
“此亦不難。”肥義想了想,繼續說道,“無論是中山,還是燕國,哪怕是我們趙國,在北方邊境之上,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樓煩。此乃北方胡人聚集的部落。多以騎射之士出名。只要我們賄以重金,未必不能挑動樓煩大軍南下出擊中山和燕國。”
“既如此,只要派遣一得力之人,帶上重金寶物,就可以了嗎?”趙雍皺着眉頭說道,這麼說來還是很容易的。
“但是這裏有一個問題。”趙豹說道,“樓煩王那裏,恐怕不是輕易能打動的?”
“為何?”
“樓煩王自命不凡,常言草原雄鷹,非俗物可以匹配。因此平常寶物他是看不上眼的。唯獨對先君愛不釋手的金錯刀非常喜愛,但是此物萬萬不能交於他,否則必惹得他人嘲笑。”趙豹唯唯諾諾的說道。
“這是為何?”在趙雍看來,既然有退敵的辦法,還這樣愛惜錢財,簡直就是取死之道。
“因為那是先君遺物,按例,是要陪葬的。”公子成替趙豹回答道。
“原來如此。”趙雍想了想,輕聲言道,“按例,先祖之賜,必然是不敢隨便處置的。但是,為今之計,趙氏基業危若累卵,我等若丟失了基地,寶物也守不住。此次予他,權當賞賜暫存。若干年後,親自去取便可!”
“既然如此,那便讓樓緩走上這一圈吧。”肥義見趙雍如此深明大義,微微頷首。他生性變通,或許不是中原之人的緣故,對於所謂的禮制,敬畏並非敬重,是以對於趙雍的做法非常認同。
“中山和燕國有了處置,那麼秦國、楚國、齊國、魏國,又該如何退敵呢?”吳廣問道。
“秦國和魏國,雖然未必能夠勸退他們,但是或可以給他們點威脅。”肥義捻着鬍鬚,幽幽說道。
“計從何處?”
“秦、魏之間,非我趙國,還有韓國,只要韓國能夠和我等結盟,同心戮力,秦魏投鼠忌器,或許未必敢言戰。”
“韓國為什麼會和我們趙國結盟?”趙雍問道。
“哈哈,韓國自然會和少君結盟的。因為先君在時,已經和韓候議定,將一韓室之女許配少君,兩國從此唇齒相依,互為友邦。只不過先君早去,此事就要先放一放了。”公子成說道,作為趙國王室比較有分量的前輩,肅候既然去世,趙雍的婚事就要整個王室來操持了,搞不好還是自己來負責,所以他非常清楚。
趙雍胸中翻江倒海,沒想到自己穿越過來,連未婚妻都有了。不過為什麼印象中,沒有任何這位女子的形象呢?難道趙雍根本就沒見過女方長什麼樣子?萬一是個醜八怪,能不能退貨啊?不過韓國的話...,不會是人工的吧。
趙雍怎麼會知道,在這個時代,且不說諸侯之間的婚事,多以政治性為主,根本由不得自己。就算是普通人家娶親,也是媒人說合,沒有先見見的說法,頂多是雙方互相派人先去把把關,最後再議定。是以,即使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也未曾見過韓國的那位女子。
而且很有可能,連韓候自己,都不知道要將哪位女子嫁給趙雍。
“如此一來,也就只剩下楚國和齊國兩家了。”吳廣想了想,說道,“齊國那邊,可以聯合宋國,形成韓、趙、宋的三國聯盟,進可攻,退可守。上次宋國新君偃遣使慰問,就他逐兄篡位之舉請求先君予以支持,但是先君並未明言。”
“戴偃本非國君,篡立而起,一旦支持,定被其他諸侯國厭惡。”趙豹唯恐趙雍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隨口補充了一句。
趙雍沉吟一陣,淡淡說道,“今日不同往日,如果平時,我們拒絕就拒絕了,今日有求於他,放低姿態也是應該的。”這就是趙雍信奉的實用主義信條。在他看來,只要能夠瓦解對方的攻擊,被別人看不起就看不起吧,總比被殺了強。
“若是如此,也到可以利用一下越國。”肥義見趙雍並不排斥被鄙視,是以提出更加大膽的方案。
“越國?越王無疆死後,恐怕難以和各國相抗衡。”
“實力還是有的,至少能威脅一下。特別是越國和楚國,乃是世仇。特別是無疆死後,兩國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嚴重。所以他的出兵理由最為充分。”肥義向眾人解釋道。“只不過,眾人皆以為越人之地,不類比中原,是以多有嫌棄。殊不知越國兵力強大,財力頗豐,如若北上爭雄,未必不可成為一霸。勾踐滅吳之故事,不可輕視”肥義說道。
“我覺得不需要爭論了。對於趙國來說,只要能夠緩解此刻危局的辦法,都可一用。”趙雍甩了甩寬大的深衣袖子,對幾人說道。“此事,仰賴眾卿家從中周旋。趙國先祖傳下偌大的基業,如若在我等手上敗壞,實在是不當人子。國破家亡之際,願與君等勠力同心,共圖大業!”
前世作為老謀深算的經理人,他對於說話的藝術拿捏的非常成熟,知道這個時候,降低自己的身價,把自己放在和這些人同樣的身份上,自然能夠獲得認同感。
果不其然,先不說公子成老淚眾橫,邊哭邊說自己不孝,還要親自披掛上陣,就是吳廣、趙豹,也是虎目通紅,對着趙雍稽首,匍匐在地,表示要以死報國,輔佐少主。
趙雍讓其他幾位先行離開,獨獨留下了肥義。
趙雍走到肥義的下首,跪下並拱手至地,頭也至地,行了一個標準的稽首禮。肥義開始尚未知覺,等他反應過來想要去扶趙雍的時候,後者已經行完了大禮。
“少君這是幹什麼?”肥義扶起趙雍,聲音顫抖的說道。
“趙國此時危在旦夕,師傅多次相助於我,此乃趙雍的幸運。請師傅無論如何,幫助趙國,幫助孤,在這亂世之中,博得一片天地。”如果說之前的趙雍還在猶猶豫豫的話,那麼剛剛的趙雍,就真的準備在這個戰國立足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將要面臨很多重要的敵人,先不說將來一統天下的秦國,也不說周邊的中山、三胡,就是趙國王室內部,通過他這幾天的了解,都是暗涌不已。
他現在唯一可以依仗的就只有肥義了。
而肥義,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也對趙雍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趙雍不懼流言,不懼毀謗,靈活務實,志向高遠。正是可以輔佐的對象,而自己身為外人,能夠讓他如此禮遇,也算是得逢明主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再多行試探,從此死心塌地的跟隨趙雍,為他出謀劃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