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冢的堪輿

第3章 妖冢的堪輿

我驚恐地看着眼前這隻醜陋且叫人害怕的怪物。這應該就是奶奶嘴裏說的黃皮子妖。

這隻妖用一種極其詭異的眯着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眼裏散發著綠光,帶着一種黃皮子特有的那種無處不在的狡猾。它似笑非笑,嘴角翹起一種很奇怪的弧度。我看見它的身子不斷地拉長變瘦,上面穿着我奶奶的衣服不斷地化作妖氣散開,妖氣不再模糊遮擋視野的時候,我看見這隻黃皮子妖的真實的模樣,它像人一樣站立着,穿着身青色的唐裝,比較嶄新,看起來一點也不突兀,很是合身,如果你不去看那張毛茸茸的恐怖嘴臉,你會以為它是個衣裝整潔的文人墨客。

咕!

我眼前的黃皮子妖發出一聲低沉且又尖銳的叫聲,隨後只看見眼前突然晃了一道,再次眨眼的時候,我就發現它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了!尖尖的嘴沖近近地着我,幾乎要貼到我的臉上了!

我看到了它齜嘴露出來的牙齒,一排排的,像被打磨一樣的無比尖銳,而且上面還沾着許許多多的猩紅的散發著血腥味的筋肉,一股叫人作嘔的惡臭直接撲面而來。面對這樣的場景,我頓時嚇得就一屁股癱瘓在地上,下意識地用雙手撐在地面上不斷地往後頭挪動,那隻黃皮子妖也是不斷的小步的逼近我,低着頭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似乎一種玩弄的蔑視。

我當時腦袋已經是完全一片空白了,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當時要做什麼,所有的反應都是本能的反射弧做出的,甚至連逃跑的這個念頭我腦海里都沒有出現過。

耳邊奶奶的呼叫聲越來越不清晰,可能是離我越來越遠了。我陷入了絕望里,我當初就不該聽奶奶的話跟着來黑樹林,這裏頭果然不尋常,今晚自己的小命可能就要搭在這裏了,一想到這個,我眨巴眨巴眼睛就想哭,但是自己已經來不及流眼淚了,渾身上下的情緒都被恐懼給牢牢包圍了。

再看那隻黃皮子妖,這時候,它突然緩緩地舉起了手來,準確的說,是帶着鉤子般指甲的爪子。爪子在毛乎乎的月光下,反射出了慘白的寒光,映在我本就慘白的臉上。下一秒,這黃皮子妖就以一種非常快的速度朝着我竄來,背後拖動着疊加在一起的重影的層層的妖氣,它的爪子,對準了我的喉嚨。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就是要完犢子了,花樣年華的我就要這麼白白死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我想學着小說裏面一樣,在臨死的時候閉上眼睛,像個烈士一樣,可還沒閉眼,就聽到轟的一聲響動,緊接着看見一道火光咻的朝着我眼前的黃皮子妖打去,呲啦呲啦地作響,隨後又是轟然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打在黃皮子妖的腹部上,迸發出無數熾熱的火星子,把黃皮子妖直接打飛了好幾米遠。

我朝着火光射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奶奶正冷着臉站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舉着一把獵槍,橋口還冒着縷縷白煙。她冷着臉,目光直視着那隻躺在地上的黃皮子妖。

不遠處,那隻中了彈的黃皮子妖似乎被抽光了力氣,毫無生氣的側躺在地上,兩隻小腿不斷地抽搐,它的腹部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拇指大的血窟窿,不斷涌動着鮮血。同時我也看到,它身上瀰漫著的那些妖氣,其濃度也在不斷地變得淡薄起來。

奶奶把獵槍扛回背上,朝着我走來,蹲下身子扶起了驚魂未定的我,拍了拍我褲管上的灰。我看着奶奶,眼睛忍不住淚汪汪的,就在想哭出來的時候,奶奶突然朝着我的腦袋就是一個腦瓜崩,敲得我腦袋一陣麻,隨後就聽到奶奶對着我大罵:“你崽子!叫你緊緊跟着我屁股後頭,你愣神愣到哪裏去了啊!要不是我來得及時,你就等着被妖物扒光皮吃吧!”

我被吼得頓時把眼淚給憋了回去,人一下子又焉了下來,耷拉着腦袋不敢說話。奶奶接着用她皮包骨的食指狠狠地戳了我額頭一下,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起身朝着那隻黃皮子妖走去。

黃皮子妖現在已經是幾乎不能動彈了,它面無表情地躺在地上,就像死了一樣。我當時就覺得納悶,剛才還能嚇得我快尿褲子的妖怪,現在就落到如此狼狽的結局嗎?我悄悄地跟在奶奶後面也湊過去看,我看到那隻黃皮子妖的眼睛,癟癟的長長的,像豆角一樣,眼睛裏幾乎都是眼白,瞳孔的黑就那麼一點,不仔細看幾乎是看不見的。詭異的是,無論我從哪個角度去看,那雙眼睛似乎都在死死地盯着我一樣,帶着一絲憎恨,帶着一絲憤怒。

這時候,奶奶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對勁,她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可疑的地方,繞着黃皮子妖的身軀走了幾圈,然後猛然一拍大腿:“糟糕!”

我見奶奶這番舉動,心裏便有些發慌,問道:“怎麼了?”

奶奶沒有看我,眼神還是嚴肅地注視着那隻黃皮子妖,隨後忽然用腳踩住黃皮子的腦袋,只見黃皮子妖的腦袋瞬間坍塌了下去,像漏氣的皮球一樣,最後只看到一疊皺巴巴的皮了!

“只是張狐狸皮,那隻畜生逃跑了。”奶奶冷着臉說道。

聽了奶奶的話,我仔細去看那隻黃皮子妖,果不其然,難怪覺得整個身體像充了氣似的顯得很浮腫,原來就只是層皮而已。金蟬脫殼,黃皮子的本性果然是狡猾得很!

我抬起頭看着似乎一籌莫展的奶奶,也不敢提拍屁股回家的念頭,不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奶奶在黃皮子妖留下來的皮囊周圍待了一陣子,隨後再次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兩隻手背在身後,朝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繼續跟着她。我這次也學乖了,不躲在屁股後頭走了,就待在奶奶的身旁並排走。

奶奶臉上緊皺的褶子始終都未舒展過,臉色臭得很,我生怕說錯一句話就要把我給罵死,一路上我幾乎是一句話都沒說,連哼哼聲都沒。說實在話,現在我都有點心有餘悸,當時黃皮子妖的爪子幾乎要勾到我的腦殼瓜里了,利得很,好在當時自己的反應夠快,即時意識了過來,那爪子這才刮著點皮肉而已,如果再晚那麼幾秒,估計小腦袋瓜就像切西瓜一樣被開瓢了。傷口的血過了會兒就不流了,也很快的結痂了。

走了一大段的距離后,我突然不經意間瞥到奶奶的手裏好像捧着什麼東西,圓圓的,方方正正的,青色又有點帶黑,看起來很是精緻。我踮起腳尖湊過去一看,看樣子是個青銅製的盤子,用塊破布包着,露出來的部分上面有許多的密密麻麻的字符,中間還有個像指南針的東西。

“奶奶,奶奶。”我輕輕扯了扯奶奶的衣角,“你手裏着的是什麼啊?”

奶奶沒有扭頭看着我,頭還是低着看着那個東西,低聲道:”羅盤。”

這時候我才有印象,我似乎見過這個東西,當時叫不出叫什麼名字,只是覺得這玩意怪小巧好看的。至於在哪裏見到,無非是村裡死人後,人家請道士看墓地,那些先生的手裏都會拿着這個東西。

“你拿羅盤做什麼啊?”

“堪輿。”

“堪輿?”

奶奶還是不抬頭:“堪輿,也就是風水,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一門悠久的玄術,晉朝《葬書》有云:葬者,乘生氣也,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言簡意賅的說,風水之術就是相地之術,是對陽宅或陰宅位置的選擇,即對居住或安葬的地方的選擇。而羅盤就是輔助來尋找風水的工具。我們的祖先認為,人身上有股氣,這股氣受宇宙的氣控制,兩者和諧就是吉,不和即為凶,於是便把宇宙的星宿、五行、天干地支等記入在了羅盤上,我們可以通過上面磁針的轉動,尋找特定的位置。”

我納悶:“特定的位置?什麼特定的位置?”

這時候,奶奶終於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看着我,突然冷不丁的問道:“軒兒,聽說過盜墓嗎?”

我愣了下,不知道奶奶這是要幹嘛,但是還是點頭。

奶奶沒急着說話,只是咂了咂嘴——她的煙癮似乎又犯了。奶奶再次從懷裏摸出她的寶貝煙槍和一兜的煙草,把煙草塞到槍口裏,填的滿滿的,劃了根火柴點着,送到嘴裏狠狠地抽了一口,把嘴裏的煙霧吐得乾乾淨淨之後,才繼續道:“人死後裝進棺材裏,棺材裏放的地方叫做墓,會有人去盜理由埋着的財寶,這叫做盜墓;而妖是有着人性的,有着人相似的習性,一樣有家室,有宗族,甚至有部落。和人一樣它們死後也會被裝進棺材,棺材放的地方叫做冢,會有人去盜裏頭藏着珍寶,這,叫做盜妖冢。”

“盜妖冢?”

“是的。”奶奶又猛的吸了好幾口,團團的煙瀰漫在她的四周,讓我有點看不清楚她的臉,“知道我為什麼這些年經常早出晚歸嗎。”

我搖頭。的確,這時候一直好奇的事情。

“因為幾乎每天,都在干盜妖冢這活。我做這一行,快四十年了,當初是受我爺爺的影響才踏上這行的。我爺爺本是當時江南船廠的一個普通工人,民國後期起,經濟的低落讓他不得去尋找一個可以吃飽飯的活,神差鬼使地,他跟着一個老道士入了這行,學了手好手藝,慢慢的在這行也是混得風生水起了,直到我後來出生,因為我當時是家裏唯一的孫輩的子嗣,我爺爺就把這手藝活傳給我讓我得以謀生。這行是危險的,我本想這個手藝隨着我一起帶進棺材裏,但現如今家裏的田被政府沒收了,種不了莊稼了,就沒有收入了。你是家裏的唯一的子嗣,我得讓老徐家的香火燒的旺盛。呵,說來也是有意思,男傳女,女再傳男,軒兒,今晚起,我會把盜妖冢這行的手藝都傳給你。”

奶奶最後又抽了幾口,把煙嘴裏的煙草燃着的火抽得猩紅,抽得發燙,隨後把裏頭的煙灰磕在樹榦上,抬起煙槍來指着一個地方,扭過頭對我說道:“那裏,就是妖冢的位置了。”

我順着奶奶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是一片較大的空地,沒有那些烏漆麻黑的樹木,從我這裏看去,背後都是連綿不斷的山脈。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沒有了繁密樹木的遮掩,月光大片的照在這裏,讓那片空地變得銀光閃閃起來,就像鋪了層銀箔一般。

“三面環山巒,頭頂戴明月,天地聚靈氣。”

奶奶這時候突然喃喃了一句,聽起來有些深奧,我一時間不知道她在叨叨什麼。她看出來我沒聽懂她的意思,便解釋道:“軒兒,你看,這塊空地東西北三面都環繞着山,像手一樣托着頭上的月亮,而頭上月亮打下來的光又被三面的山被牢牢攏住,從堪輿的角度來說,月照山,山攏月,一環扣一環,天地間的靈氣在此就形成了一個無法流失的循環,是埋有妖冢的塊風水寶地!”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心裏多少也有些認識了,這也是我第一次,開始接觸妖冢的堪輿知識。我看着那塊空地,和我在村山頭看的不一樣,沒有墳丘,也沒有墓碑,只是平坦的一片,土地略顯黑色,看起來像中毒的人的臉。我就覺得好奇,這妖冢到底是哪般模樣。

我問道:“奶奶,那該如何進入這妖冢里呢,難不成和盜墓一樣,去挖嗎?”

“不是。比起盜墓來,盜妖冢算不上什麼力氣活,沒有那般麻煩的。”奶奶把煙槍子踹回懷裏,拉了下衣領子,搓了搓手,繼續道:“在我們這行里,妖冢的入口被叫做冢眼。和盜墓這行的不一樣,冢眼不只是靠石頭或是金屬之類的材料來封閉妖冢的,還靠妖氣。妖是由各種萬物修鍊而來的,它和人不一樣,會具有法力,法力的大小決定了妖氣,而妖氣決定冢眼,也就是說,一隻妖的法力越強大,那麼它變出來的冢眼也越堅硬,妖冢也越難進入。”

“那,我們改如何打開這個冢眼呢?也是用法力嗎?”

奶奶摸了摸我的頭:“傻孩子,你要記住,只要是人,就永遠不會有法力的,但是,人可以做到許多法力無法做到的事情。”說罷,便來到了那塊空地中央,那一刻,我感覺到一股陰風刮過,很細小,但是你卻可以感覺到那股霸道的勁道,似乎是在嗔怒我們的涉足。

奶奶從那個藍色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個小巧的瓷制的瓶子,上頭塞着紅布。奶奶把那塊堵着的紅布拔了出來,傾着瓶子,將裏頭的東西倒在了那片土地上。我藉著皎潔的月光一看,竟然是血!鮮紅的亮麗,而且看起來十分的粘稠。

“這是黑狗血。“奶奶解釋道:“狗是陽之畜,不畏陰邪,在八卦的十二地支里,方位為戌,而妖冢的冢眼通常是向著東南方,方位為辰,兩者是相衝的,可以逼出冢眼。”

我聽后眼睛就一直盯着黑狗血倒下的位置看,那個位置的土地隨着黑狗血的不斷倒入,竟然不斷的有白色的氣體冒出來,就像是燒灼的蒸汽一樣,帶着呲呲的聲響。起初氣體還是白色透明的,但慢慢的就開始變得渾濁起來,直到最後,顏色趨向棕黃,就和黃皮子妖身上的妖氣一模一樣!

緊接着,我便看見,那塊位置上的泥土和沙子在嘩嘩的響動,然後,就似乎有風在吹動它們一樣,緩慢地朝着四面八方散開,同時,地面上冒出來的妖氣越來越多,奶奶這時候也悄然退到一邊去了。

兩分鐘后,那個位置上的沙土幾乎都沒了,露出了一塊奇形怪狀的石板來,石板上雕刻着繁密的銘文和紋路,在其中央,雕刻着一個簡單的卻又詭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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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妖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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