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九.「冰菓」

夜晚，靜謐的時光在幽暗空間中綻放，氤氳的水霧升騰而起，裊裊婷婷。

緊閉的窗戶間或發出被春風投懷送抱的呻吟，混入接連不斷的、清脆的鍵盤敲擊聲響之中。

「沒救了。

千反田一旦進入這種狀態，我還是乖乖聽話比較有可能節能。

我回頭一看，里志正露出笑臉，伊原則是聳了聳肩。

我死心了，說道：『好啦，我會去啦。反正又是那個吧？』

千反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嘴角微微揚起。

『嗯，沒錯。……我很好奇。』」

敲打出「冰菓」第一卷正文的最後一句話，姜煜雙臂朝頭頂伸長開來，十根手指也盡數伸直張開，喉嚨深處湧出了抑制不住的、長長的哈欠。

擦拭了兩下眼角自然泛出的淚花，他長呼出一口氣，將文檔右側的進度條往上拉扯些許，重新審視了一遍今天所寫的這些文字。

確認沒什麼大的問題后，他一遍嘟囔着“接下來是兩封信的內容……”，一邊打開了同文件夾下的另外一個文檔，將兩段不算長的文字，分別鍵入了「冰菓」文檔的開頭和結尾。

說起來，這部系列輕，其實也不該叫作「冰菓」，而是「古典部系列」，「冰菓」只是第一卷的標題而已。但對於以前先接觸了動畫再接觸的姜煜來講，還是習慣性地以前一個名稱來稱呼。

況且，在這個娛樂至死的時代，「XX系列」的標題，哪能有令人不明覺厲的「冰菓」吸人眼球？雖說「冰菓」系列只是他暫時拿來——說是安撫粉絲也好，說是維持名氣也罷——總之是起一個過渡作用的作品，但他也不想自己頗為喜歡的這部作品，因為一些外因而沒能擁有它應有的名氣。

雖然吧，上個世界的這個系列，似乎也並不怎麼好賣的樣子。

完成這一切后，他在LINE上搜索出黑貓的聊天框，發過去了一條作品完成併發到了她郵箱裏的消息，隨後又將一段類似的話發給了一個置頂的，標註着「女朋友」的聊天框中。

不多時，兩邊便有了回應。

黑貓：「收到，之後再聯繫。

」

姜煜掃了一眼，點進聊天框刷了個“已讀”標籤后，退出來進入到了他更為關心的另一個聊天框中。

女朋友：「啊～看完了過幾天給你感想喔。說起來，是類似霞之丘學姐『文學少女』系列的作品來着？」

屠蘇：「勉強算是同類型的作品吧。不過沒有那個系列那樣沉重與深刻。」

時至今日，霞詩子筆下的「文學少女」系列也接近完本，經歷過兩次「輕厲！」的評選后，也開始逐漸收穫了「最具文學性的輕」、「前所未有的輕」一類的評價。

順便一提，由於霞詩子的「文學少女」和風信子的「草莓100%」這兩個系列的存在，加上由於兩次動畫化的影響，姜煜刻意加快了《春物》的出版速度，倒是讓《春物》錯過了上個世界那令人津津樂道的三連冠后入選名人堂不再參與評比的逸聞趣事。

不過這並不影響《春物》如今的名氣——特別是在他這個作者拖更快一年的現在。

女朋友：「太過沉重也不好呢。」

屠蘇：「確實。」

女朋友：「……」

屠蘇：「我絕對不是在影射你！！！」

女朋友：「誒～我也沒有那樣說吧？」

那誰知道啊？你那個省略號也太嚇人吧？

姜煜心裏這樣嘀咕着，倒是不敢把類似的話語發出去。畢竟自己這位女朋友吧，交往過後反倒有些不太去掩飾自己真正一面了。或者說，甚至有些破罐破摔的感覺。偶爾會突兀地表現出沉重的一面，轉瞬卻又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言笑晏晏。

對此，姜煜除了當時感覺壓力有點大以外，倒也沒什麼別的感受，甚至反倒顯得有點安心了說不定？因為對方平日都表現得太過平淡以及太過體諒他了。

若是親近之人一直表現得很令人安心很乖巧的話，反倒會讓人格外去在意對方有沒有受委屈或者感到不愉快。

惠這樣偶爾來一出，不僅沒有破壞兩人的感情，反而有所促進。

當然，這也給姜煜固定下了“我的女朋友果然很沉重”的印象，也不知到底是好是壞。

對此，惠小姐的反應大概是“這件事停留在腹誹程度就算了，但若是敢說出來你就死定了”的感覺？

咳，總而言之，兩人的情侶關係一如既往地和諧穩固，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大概吧。

在陪惠聊天的過程中，姜煜在電腦上的操作也沒有閑着。他登錄了自己的N站以及推特帳號，先是看了看N站上最近一個視頻的更新時間，發出了顯得相當無所謂和平淡的“原來已經兩個月了啊”的感嘆后，又翻閱了一下推特的動態，看着清一色的催更消息，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他沉吟片刻，還是沒有把之前信手畫的一張「冰菓」女主角，千反田愛瑠，的圖片放上去。雖然他對於這本書出版頗有信心，但就算想要擅自宣傳一波，好歹還是等得到出版社那邊具體的回復之後再說吧。

另一邊，他和惠之間的聊天，也逐漸從新作偏離到了沒什麼所謂的話題上，例如天氣、哪裏的早櫻開了、今天的晚飯好像咸了一點這種瑣碎平淡的事情。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驚心動魄、波瀾起伏的愛情故事，大多數默默抽枝發芽的感情，一如此時兩人的話題一般平靜平淡。

時間臨近凌晨，姜煜自然地結束了跟惠的聊天，睡前洗漱的過程中，順便把全國統一考試之後，整個人便陷入了短暫的廢材期的自家妹妹也逮過來洗漱，並催促對方早點睡覺。

……

二月，草長鶯飛。

靜雄揉着惺忪的睡眼，掙扎着起了床。作為現實意義上極為普通的高中生，他自然不可能如同ACG作品中的那些主人公一般過着極其不同尋常的生活。

在母親的催促下閉着眼睛快速吃完了早餐，靜雄拿着書包，徑直出門了。腳步一深一淺的走往車站，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好幾年的靜雄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熟悉程度，順利走到了車站裏。

通勤的電車上還沒到最高峰的時候，除了上班族外，多是穿着各式校服的學生。上車后看到還有空座的靜雄，暗道一聲幸運后，坐了上去。

許是由於身體突然放鬆了罷，倦意和睡意再度襲來。由於學校距離家最近的車站不過三站的距離，所以靜雄拿出手機，準備隨便看點消息，防止自己睡着。

在LINE和推特的兩個圖標上猶豫了一會兒，靜雄還是先點開了LINE。置頂的幾個聊天框完全沒動靜，靜雄眯着眼睛，也看不出什麼感情波動。隨手點進了一個正在活躍着，名字叫「催更協會」的群組，看了兩三條消息后，他卻是瞬間瞪大了眼睛，一副驚詫莫名的表情。

嘴裏一邊小聲念叨着“不會吧？”，靜雄一邊退出LINE點開推特。推特上他關注的人不少，但還是立馬發現了那條引人注目的消息。

百里屠蘇：「新書『冰菓』預計三月初發售，敬請期待。」

這短短一行字的發佈時間是今天早晨六點十幾分，現在不過才過了一個多小時，卻瞬間引爆了《春物》的讀者粉絲圈子。

下面的評論也很有趣，充滿了那種期望與期望破滅后的絕望。

U2：「『春物』居然要更新了！啊……原來不是啊……」

831143：「？」

拖更biss：「我的青春回來啦！……草！原來是新作！」

：「……就這？」

友人A：「真是太開心了！（棒讀）」

當然也有少數比較積極的評論。

比企谷雪乃：「不管怎麼樣，屠蘇老師好歹寫書了啊！大家積極點！」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明明之前也沒有在寫書，但為什麼沒有新遊戲發佈？」

糰子糰子團：「呔！那傢伙！你取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

戶冢八幡：「又瘋了一個，抬走！歡送！」

靜雄匆匆掃視了一些評論，然後再來到最上邊截屏，發給了同學兼好友兼宅友的臨也。

靜雄：「（圖片）大消息！！！」

靜雄：「我到學校再跟你說！」

與此同時，類似的一幕，還在諸多《春物》粉絲的小圈子內上演着。

……

東京大學本部校區。

姑且算是在聽課並記着筆記的姜煜，突然聽到輕微的嗡嗡震動聲從口袋裏傳出來。他微微皺眉，拿出來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悄悄離開了教室，來到樓梯的拐角接通了電話。

“你這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還不等他打招呼，對面劈頭蓋臉便是這麼一句話。聽着對面傳來的急促的呼吸聲，姜煜沉默片刻後方才答道：“稍微……撩撥了一下讀者們的情緒？”

“哈？你清楚會是這樣的發展還去做？你真的是笨蛋嗎！”

五更琉璃余怒未消，語氣仍舊顯得很沖。

好在姜煜並不太在意這些，或者說，他對於自己身邊的熟人，總是有着更多的包容。他想想又解釋了一句：“事實上，現在這部分叫嚷得最厲害的人，到時候反倒會增加銷量吧？雖然我站在作者的角度上這樣說不太好，但若是站在曾經的消費者的角度上來說的話，對於喜歡的作家的包容度，至少也不會因為一本新書就失去呀。”

五更琉璃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接着語氣顯得極其無奈地說道：“這不是包容度的問題啊，至少你也要解釋……啊，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在這裏懊惱也沒用。接下來需要考慮的是如何補救。但是，你做這種事之前，好歹也跟編輯部這邊打聲招呼吧？”

姜煜奇怪地反問道：“你昨天告訴我說稿子通過評審了的時候，我問過你了啊？”

聽到這話，正在連接着編輯部與衛生間的走道一角打着電話的五更琉璃表情一呆，仔細回憶了一下昨晚那通電話的細節，好像、似乎、貌似、也許……自己還真給出過類似的許可？

令人心悸的沉默隔着通訊網絡在兩人之間蔓延着，半晌后，五更琉璃才語氣略顯不自然地隨意說了些諸如“總之我會用不死川文庫的官方賬號幫你解釋一二”一類的補救措施，掛斷了電話。

姜煜看着手機上通話結束的界面啞然失笑，施施然回了教室。

當天中午，不死川文庫編輯部的官方賬號轉發了姜煜早上發的那則推特，並且附加上了一個轉發抽獎活動，獎品是二十冊附帶作者親筆簽名的「冰菓」精裝版以及十件「冰菓」插畫掛軸。

就在網絡上關於「百里屠蘇另起爐灶寫新作而不寫『春物』是不是打算又鴿一年」的猜測甚囂塵上的時候，不死川文庫官方又宣佈了其新作「冰菓」的插畫師是作者本身這件事，頓時又吸引了一些人的眼球。

當然，這個決定是由於姜煜打算出新書這件事之前並沒有跟埃羅芒阿老師通氣，因此在《春物》拖更的這近一年時間，對方身上也有了許多其餘的工作，沒辦法承接此次的插畫工作。

英梨梨、出海也有其餘的工作壓着，這個月內也沒有空閑，最後他索性就決定自己給自己的畫插畫了。而知曉姜煜本身繪畫功底不弱的五更琉璃，在看了他傳過來的繪圖，並向主編町田苑子反應過後，這件事也就拍板決定了下來。

而就在網絡上的諸多粉絲以及看熱鬧的路人猜測着這個已經開始逐漸展現出全能之態的作家下一步會幹什麼的時候，姜煜已然通過赤坂龍之介，聯繫上了那在自己的故土上發展勢頭正勁的「TheShapeofVoice」公司。

雙方經過商議之後，楚越等人的音樂軟件上，多了來自「μ’s」、「HTT」以及「icytail」目前所有歌曲的大陸版權，以及後續新歌版權的優先購買權。

當然，具體的合同是琴吹千夏作為這三個團體的法人代表跟對方擬定簽下的，購買費用也沒有經過姜煜的手，直接通過琴吹千夏交給了那群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