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媽,黨羽不要我了(1)
七月,陽光明媚,我戴着墨鏡,穿着黑白相間T恤,牛仔褲,在深圳機場裏等候我的最愛,也曾經最愛我的男人。
二十分鐘后,他出現了。漫長又焦急的等待終於迎來了曙光,我如孩童般一下子撲向他,二十多天的分別對我來說猶如二十年那樣漫長,他看到我后愣住了,站在原地,舉起的手停頓了幾秒鐘后才輕輕搭上我的肩,我以為他會緊緊地抱住我,誰知他只是輕輕地拍拍我的肩,接着在他身後閃出他的老闆千金──曾寧那張不自然的臉,我與他,瞬間之間,恍如隔世。
一周后,我戴着墨鏡站在住宅小區的院子裏,陽光依舊很熱烈,我卻雙手環抱着自己,渾身發抖,劇烈的疼痛已經讓我接近崩潰,我看着小區里來來往往的人流,身體越來越冷,冷到我的一顆心也漸漸地僵硬起來。
小區裏的桂花樹開花了,我恨不得把那棵最大的桂花樹搬進我的房間,它散發著的濃郁香氣叫我妒忌,我妒忌它在陽光下可以那麼無憂無慮,自如流暢地開放。
夜裏,我不記得有多少個這樣的黑夜難以入眠,我喜歡光着腳,披散着頭髮,穿着純白的睡袍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目光獃滯地像個鬼一樣。也許真的有個鬼出現也會被我嚇到吧,鬼沒了三魂還有七魄,沒了七情還有六欲,而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了。
我總是固執地認為有人在耳邊喊我,然後在房間裏到處尋找聲音的來源,最終把目光停留在桌子上的手機上。手機一直保持着安靜,我總是一遍又一遍地拿出來看,把機蓋揭開,下意識地把手機放在耳邊,然後我不停地說話,說不到一會兒就有眼淚流下來。
哭得累了,我就爬上床,在他身邊躺下,我喜歡他此時的安靜,更想永遠安安靜靜地呆在他的身邊。翌日,他睡過的地方必會被我的眼淚所包圍,伸出手指,冰冷的觸摸讓我知道,他走了,再也不會回來。
我叫喬奇,江西九江人。大學剛一畢業,我便削尖了腦袋要往深圳鑽,通過網絡、報紙搜索信息,再瘋狂地投遞資料。金融業、IT業、文化公司,職員,秘書,只要有職位招聘,工作地點在深圳,我的簡歷就義無反顧地直撲過去,就為能在那個城市謀求一份可以生存下來的職位,這一切動力的起源只因我在深圳的男友──黨羽。
黨羽大我一歲零三個月,三年前我們在學校舉辦的七月朗誦節相識。那一年我做主持,他是評委。
兩年前,黨羽大學畢業去深圳發展。雖然分別兩地,我們卻是情深依舊,鴻雁頻傳,愛情並未因時間和空間的距離而變得疏遠。於是我也把深圳設定為自己以後的發展目標,因為我深信,為了一個人,會愛上一座城。
黨羽在深圳頗有名氣的曾氏集團做市場部職員,由於他工作努力,熟於人際疏通,二○○二年七月,當他榮升為市場部副經理時,我也畢業離校,揣着一紙北京××大學金融系的畢業文憑直奔深圳,我很快順利地應聘到一家外貿公司成為文員,生活、工作,在短時間內有了着落。
我和黨羽在深圳福田市區租到一個高層小戶型,三十六平方米的空間雖然不大,但我們用兩個人僅有的積蓄把這個家佈置得很溫馨,在小小的空間裏,每個角落都瀰漫著我和黨羽的愛情甜蜜和歡笑聲。
時間流逝得再快,也快不過愛情的轉換。二○○三年一月,在我還沒有任何準備去面對的時候,黨羽結婚了,同一直流行的那句話一樣:愛人結婚了,新娘不是我。
黨羽的新娘是他們公司老總的女兒,二十一歲,一個如洋娃娃般的富家小姐。
兩個月前,曾寧到我們家吃飯,當曾寧穿着那雙鋥亮的AMANI女鞋踩在我家地板上發出刺耳的聲響時,我感覺到了曾寧的不可一世的驕傲。飯後曾寧讓黨羽陪她到免稅店去買蘭蔻身體乳,黨羽無奈地把我拉到洗手間,徵求我的意見,我笑笑,反安慰黨羽說:“去吧,你以後還要在人家的公司打工,這層關係處理不好怎麼行?別擔心我,我正想回公司取些資料。”
我就這樣把黨羽拱手讓給了曾寧。還記得那天是周末,燙着一頭波浪捲髮的曾寧穿一件耀眼的絲光藍色長裙,玲瓏的身材很是惹火。後來,我知道情人節時,廣州最貴的一朵玫瑰可以賣到四百八十塊一枝,它的名字叫“藍色妖姬”。
那天,黨羽回來得很晚,他遞給我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我打開一看,一瓶橙黃色的蘭蔻身體乳。
“誰買的?”憑我對黨羽的了解,他不會買這麼昂貴的化妝品,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的全身。
“曾寧。”黨羽的聲音細小如蚊蠅,他低下頭不敢再看我。第一次,我在金錢面前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助和渺小。
兩個月後,新婚的黨羽就要送曾寧到新加坡攻讀碩士學位。深圳的天氣一下子變得寒冷起來,沒有愛人的城市對我來說如同一座空城,那一刻,我想回家了。
我來深圳的時間很短,除了爸媽贊助的那筆就業資金外,沒有個人積蓄,和黨羽預付半年的房租成為我最後的財產,我想把房子退租,房東客氣得很,他說如果現在退房,押金和租金都是沒的退的。我沒理他,先將行李寄回家,再到公司辭職,謝絕了同事們的再三挽留,正當我準備離去時,一件意外的事情卻使我不得不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