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金蟬脫殼
“你們不是有人一直盯着他嗎?”水冰玉不相信市局安排的刑警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有。我們的人也並沒有玩忽職守,是他……我們可能還是低估了郝明,尤其他的行動能力。同屋的一個病人剛去世,他把兩張床換了位置——他們的床,是帶輪子的那種。床上的牌號和夾在床上的病史簡歷也換過。太平間的護工根據床號找到了死者的床位,不知道蒙在病床床單下的還是活人。等值班醫生髮現郝明的床位躺着剛去世的病人時,郝明已經‘詐了屍’,不知去向。我們已經在醫院內外地毯式搜索過,沒有影蹤。”孟星辰嘆了口氣說道。
“我要再去趟醫院,那兒說不定有他留下的線索。我感覺,他和我的遊戲還沒有結束,他不會就這樣銷聲匿跡的。”水冰玉斬釘截鐵的說道。
真正的死者被運出后,這間曾經有兩位住客的危重病房變得空空蕩蕩,由於郝明的出逃,看上去一時間也不會有新的病人被安排進來。
水冰玉飛快地翻着郝明床頭柜上留下的那一摞紙和幾本書籍——“飛快”只是她的心境,事實上,她將每張紙都仔細看過,病房門口的警察看起來,她更像是在慢條斯理地讀着紙上的不知所云。
紙上是一個個郝明寫的古怪的化學公式,看了很久,那些奇怪的符號,還是讓人那麼不知所云,絲毫沒有頭緒。
真想一把火燒了這些鬼畫符!水冰玉默默地告誡自己,還是有些心浮氣躁。
過了一會兒,水冰玉忽然飛跑出病房,飛跑下樓,飛跑入千絲萬縷的雨中。
不一會兒的功夫,水冰玉在花園的一條長椅上找到了郝明。距他昨晚“失蹤”,已逾八個小時。
給魔鬼八個小時,他會做多少善事?
“我怕你找不到我呢,看來這擔心是多餘的。不過,又一個擔心開始了。”郝明被雨水淋得透濕,但他頭也沒回,似乎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水冰玉到來。他的目光,凝視着前方。
他為什麼處心積慮擺脫了警方監視,卻不讓自己遠走高飛?
原因很簡單,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條件,走不遠。只要警方封鎖附近路段緊密搜索,他再次被抓是遲早的。
“郝教授,請你告訴我,你怎麼會有我母親年輕時的照片?你和她什麼關係?又發生的這起血書案是不是你指使的?或者是你做的?”水冰玉開門見山的問道。
郝明忽然笑着說:“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竟然真的找出了那張照片。”
水冰玉知道孟星辰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也知道自己遠非“專業”的審問員,但還是問:“你到底跟我母親什麼關係?難道是你製造車禍害了她,對不對?難道我養母的意外身亡也跟你有關?你就等着我來發現這個秘密,對不對,這一切都是你一個變態的遊戲,你想滿足你炫耀的慾望,同時摧毀我的精神,讓我變成和你一樣精神錯亂。你還故意把我引進血書案里!你到底跟我們家有什麼深仇大恨?”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誰讓你那麼有潛質。”郝明繼續調侃道。
“其實你沒有精神分裂,你是個高明的騙子和戲子。告訴我,所有事情的真相!”
郝明緩緩轉過身:“我以為你已經看到了。”
“看到什麼?”
“你想知道的線索,我以為你在出來尋找我之前就都已經看到了。”
“在哪兒?你的病房裏?哪兒張紙上?”
郝明嘆口氣:“看來我還是有些高估你了!你還是沒有發現我留給你的線索!還不快去!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水冰玉知道,這是郝明給自己的僅有線索。可是,快去,去哪兒?
為什麼警方在醫院裏沒能找到他?或者他早已逃出醫院,或者他一直混跡在病人中,比如嘈雜的急診室。他認為我能找到新線索,一定是我知道的地方。
她轉身飛奔向住院部大門,忽然又轉身看着郝明。
“你還不趕緊去!放心吧!我要想跑早就跑了,就我身體這樣我是動彈不了了!再說,你那個警察隊長不是一會兒就到了嗎?你不用擔心我會跑掉的!”郝明好像看透了水冰玉的心思悠閑得說道。
水冰玉聽了覺得也有道理,回身繼續往住院部大門跑去,同時拿出手機聯繫孟星辰。
“……對,你趕緊過來!要不然就來不及了!”水冰玉彷彿也看見了身後郝明詭秘的微笑。
郝明提醒的沒錯,是真的來不及了!
每天晚上十點都有一家洗滌消毒公司的專車來取走醫院當天換下來需要清洗消毒的用品。
等孟星辰趕到時,郝明已經上了那輛洗滌消毒公司的車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而水冰玉這邊又重新回到了郝明的病房,開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尋找郝明留下的痕迹。
將近半個小時后,水冰玉終於在郝明病床的床頭櫃後面的牆上發現了兩個觸目驚心的紅字“尋根”,筆墨黏黏油油的,水冰玉覺得像是用口紅寫的,顯然是郝明離開這個病房前最後的作品。
郝明,希望這是你遊戲的最後一關。
水冰玉已經從孟星辰那裏得知了郝明的消失,她好像並沒有十分吃驚的樣子,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兩個紅字。
“尋根”?什麼意思呢?是想告訴水冰玉去尋誰的根呢?郝明的?她母親的?還是她自己的?水冰玉盯着那兩個字,許久都沒有說話,思路千迴百轉,都糾纏着沒有明確的方向。
幾個小時轉眼過去,水冰玉說:“也許該休息一下,換換腦筋。”她想休息一下,主要是因為頭痛得厲害。數日來的精神緊張和缺乏睡眠,無疑是頭痛的溫床。
“討論一下,好像越來越奇怪,郝明,在這個案子裏,什麼角色?”孟星辰說道。
“他越來越像個傳聲筒,真正兇手在外面作案。”她搖搖頭,“偏巧他的嫌疑也不能排除,他消失的那段時間,符合新的綁架、血書出現的時間。關鍵的問題是,他究竟有沒有能力走出那麼遠,並且行使暴力行為。”
孟星辰說:“我們已經在郝明的鞋底取了樣,化驗室正在抓緊分析,看他是否去過醫院外什麼可疑的地方。”
“孟隊,麻煩你再去查查郝明的社會關係、親友、學院的同事、學生及病友,諸如此類的。”水冰玉說道。
“好的,我這就安排人去辦。”孟星辰說完就派了身旁的兩個警察去調查這件事情。
“我們先回警隊休息一下吧!”孟星辰看着疲憊的水冰玉關切的說道。
水冰玉點了點頭。
回到了警隊的會議室,孟星辰示意水冰玉在沙發上躺下休息一會兒,水冰玉拒絕了,現在這種情況下,她哪兒能休息的了呢!
孟星辰無奈的搖着頭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的功夫,手裏拿着一杯熱的咖啡遞給了水冰玉。
一夜無眠,水冰玉此時腦中一片空白。
會議室里是持續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孟星辰的手機。
孟星辰一直把手機設在無聲震動,有好幾次手機響起來,他看了看后都沒有去接。
這次,孟星辰看了一下手機,接聽了。他應了幾聲,點頭,關上手機后,對水冰玉說:“調查郝明社會關係的同事回來了,我讓他們來跟你說下調查的情況。”
水冰玉點了點頭。
“孟隊,的確沒查出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和郝明在學院裏接觸過的同事屈指可數,我們逐一進行了訪查,看上去都很乾凈,昨晚的歸屬也都很清楚,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們和新的血書案有關。郝明這個人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除了學院和精神病院,就是進出學院的宿舍,沒有親友。這麼些年教過的學生肯定不少,如果一一查下去,那網就撒得太大了,暫時很難有突破。”
想到郝明的身體情況,精神病院院長也跟他們提起過,郝明曾經被別的醫院下過好幾次病危通知書,按照醫院的慣例,病危通知書是需要親屬簽字的,沒有親友的說法也不準確。
她同時心頭一動問道:“郝明是個老病號,除了精神病院外,還去過各大醫院住過院,我最初看到的病歷並不完整,只有近十幾年精神病院的,要是能夠看到他所有的病歷就好了。”
剛剛彙報完情況的警察皺眉道:“你現在還有心情看他所有的病歷?”
孟星辰說:“水冰玉只是想了解他到底病得有多重,有沒有對新發生的血書案的受害者下手的可能,如果能找到最好。”
水冰玉知道,她要看的,還有是誰給他在病危通知書上家屬一欄里簽的名字。
春夜的微風讓她的頭痛略略緩解,但腹中似乎有條蟒蛇在無情地翻滾。她接過孟星辰遞來的熱水,喝了一口,卻幾乎吐了出來。
水冰玉斜靠在刑警大隊會議室的沙發上,開始翻看孟星辰給她帶來的郝明病歷。
郝明的病歷如果收集齊全,包括普通醫院和精神病醫院,足夠一部史詩性的長篇小說厚度。
最早的一份普通醫院病歷是二十年前的,水冰玉繼續翻着,診斷書、門診記錄、入院記錄、查房記錄……大量的看似無關的信息。
“從他病歷里,你打算找出什麼?”孟星辰問道。
“規律。但究竟是什麼樣的規律,我粗粗翻了一遍,還沒看出來。只好從頭再來一遍。”水冰玉說著。
孟星辰說:“我不打擾你了,你慢慢看,保持聯繫。”
就在這時,水冰玉找到了一份病危通知書。
1999年的郝明是因為肺炎高燒不退,被醫院送進了ICU監護室,開了張病危通知書,在家屬一欄簽字的是一名叫柳夢白的人。
水冰玉怔住了,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水冰玉迅速往下翻,越翻越心驚。
1999年、2003年、2006年、2011年,郝明在其他普通醫院總共被下發了四張病危通知書,家屬一欄簽字的都是這個叫柳夢白的人!
水冰玉迅速撥通了孟星辰的電話:“孟隊,我給你一個人名,柳夢白。你幫我查下這個人。”
孟星辰說:“我這就上電腦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