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少年初挂帥
“少帥。”景歌率軍平安退回雁門關后,軍士見到他紛紛行禮興奮地叫道。
他們在城樓上看到了景歌驍勇身姿,引軍在萬軍從中來回衝殺,所向披靡,把西涼軍隊打得混亂不堪。心中敬意頓生,都在感嘆景歌英雄了得,不愧為少帥。
更有戰將老淚縱橫,恍惚間看到那道自己追隨了二十年的身影回來了,只是要更為年輕些。
景歌看到上下數十萬將士盡皆整裝待命。沒有人多問他為何會出現在關外,也沒有生出絲毫責備他不顧大局的意思,這讓他心中平白多生出了幾分愧疚之意。
“楊伯父在哪裏?”景歌問道。
聽到他的問話,原本情緒高漲的西北軍像霜打了茄子,瞬萎了下去,不復先前振奮。
“回少帥,大將軍在校場。”有士卒告知。
恰好此時,玉珏飛奔而來,跑過來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拉扯着他說道,“你可算平安回來,大將軍正要處決楊二哥呢,你快去阻止呀。”
多日不見景歌,她頗是想念,可現在顯然還有更急的事兒。
“噢,原來是楊二哥啊。”景歌淡淡地說了一句,跟着玉珏去了校場處。
“楊伯父。”景歌到了校場,那裏已然聚集了很多戰將士卒。楊威披甲帶劍立在場中,楊國已經被綁了起來跪在行刑台上。
“歌兒,平安回來便好。”楊威見到景歌,冰寒如鐵的臉色稍稍緩和些許。
“這是為何?”雖然早已知曉,但他還是輕聲問了一句。
“楊國私通西涼,意圖謀逆軍中少帥,加害袍澤兄弟。按大秦律例、西北軍法,應當斬首示眾。”他大聲說道,並不只是在回應景歌,亦是向上下將士宣告。
他怒氣未消,楊國此舉無異於通敵叛國。身為大秦將軍,他的兒子,做出這等事來讓他心寒無比。
“父親不可啊。”其餘三兄弟跪倒在地上痛哭求情。
在場的其餘將士則是沉默不語,他們與楊國一同征戰多年,感情深厚。可他自己都承認了私通敵軍,謀逆少帥,無論在哪支軍隊中,這都是不可饒恕的大忌。
今日你可以出賣少帥,來日也可以出賣軍中其他弟兄。這樣的如何能夠託付信任,把後背交給你?
若是違了別的軍紀,還有餘地可以迴旋。唯獨通敵叛國,出賣袍澤,是不能容忍的。
除了楊家兄弟外,場中將士盡皆沒有說話。縱然心有不忍,也無人上前求情,只是悄悄轉過頭,不去看楊國人頭落地的場景。
景歌見狀,內心頗是讚許。西北軍軍紀果然嚴明,在場將士心情低落不忍可以看得出來。然而卻沒有人因為私下交情或者楊國是大將軍的親子而上前求情,盡皆嚴守法度。
“景歌,你趕緊去勸一下大將軍呀。”玉珏心中焦急,在旁悄悄說道。她已看出來,楊威當真是不顧親情,決意要斬了楊國,唯有景歌出言才有機會保下他。
景歌不為所動,神色冷漠,並沒有出面的意思。
“楊國,你有什麼話要說嗎?”楊威強忍悲痛問道。
“孩兒不孝,犯下大錯,致使父親蒙羞,還請父親日後多多保重身體。”楊國跪倒在地上,向著楊威磕了個響頭。看着父親和諸位袍澤兄弟的模樣,他心中滿是悔恨。
“還有少帥,末將確實有罪,死不足惜。只想跟你說一句對不住。”楊國轉向他說道。
呆在景歌身後的千雪感慨,倒也不愧是鐵骨錚錚的大好男兒,臨死之前也沒有什麼恐懼之色。
景歌聽聞他的話語輕輕點頭,說道,“二嫂在我臨行西北時曾托我問你,生下的孩兒取個什麼名字好?”
楊家三兄弟聽到這一句,心中更是難受不忍,縱橫沙場的鐵血男兒都抹起了眼淚。
“若是男孩取名宗保,女娃就喚作思京吧。”楊國沉默片刻后說道。
“斬。”
待到他說完后,楊威下令道。
楊國把脖子伸長了些許,而這一刀過了好一會還是沒有落下。
“大將軍恕罪,屬下實在是下不了手。”行刑的刀斧手與楊國相識多年,實在是狠不下心。
“我親自來吧。”楊威眼睛微紅,長嘆一聲,也不難為那行刑的刀斧手,說到不忍,場中又誰人及得上他呢?
可軍法就是軍法,他身為大將軍不得不以身作則,絕沒有徇私開先例的道理。
他拔出閃爍着寒光的戰劍,緩緩地走到楊國身前,高高舉起。
嘩!
劍光如雪。
眾人閉上了眼睛,不忍直視那個場景。待到在場將士睜開眼的時候,楊國還是完好無損地跪在那裏。
這一劍落下之際,被一股力道撞擊。偏出些許,只削落一縷髮絲。
“楊國將軍私通敵軍,本是死罪。但本帥出征西涼在即,正值用人之際,故此特許其以發代首,留取有用之身,將功補過。”景歌立於場中,朗聲宣告。
“少帥,少帥...”一時間,全場高喊起來,為少帥赦免了楊國而歡呼。
“出征西涼?”楊威抬手示意全場安靜下來,這幾個字比其他的更引起他的注意。
其餘戰將也留意到了這一句。
“對,請許侄兒率軍出關退敵。”景歌說道,西涼軍團駐紮在雁門關外不足百里處已有三年之久。
“大元帥曾訓令,如非必要,不可輕易出關。”楊威說道,他擔心景歌是為了找個借口赦免楊國,隨口道出。
“雖有父帥訓令,但戰場瞬間萬變,為將者自應相時而動,隨機應變。”景歌說道。
“西涼圖謀雁門關已久,今日更是伏兵關外,意圖攻城,雖未奏效,但此舉無疑是對我們大秦宣戰。故此兵出雁門關,橫擊西涼,於情於理並無不妥。”景歌徐徐說道。
“拓跋常陰謀攻襲雁門關之際,悄然分兵屯於兩翼。安營紮寨之地,並不適宜久駐。如今計劃無功,他定然會命令軍隊後撤。”
“我西北軍團已有三年未出關,西涼日益驕橫,斷定我們不敢出師與他們交戰,必定軍心鬆懈,防備大意。加之今日攻伐無功,士氣低落。可趁其拔營之際,快騎突襲,大破敵軍。”景歌環視全場,條理清晰地分析道。
“這,話雖如此,但大軍出關還是要慎重考慮一番。”
楊威聞言細想片刻,覺得頗有道理,然而他生性謹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免有些擔心貿然出關會釀成大禍。
“楊伯父,戰機稍縱即逝,兩翼軍團當會在今夜拔營退去,不可錯過。”景歌看着楊威說道,他並非什麼優柔寡斷的人。
若不趁今夜時機擊潰西涼,萬一東境齊秦交戰,雁門關必將面臨更為殘酷血腥的進攻。
楊威注視着身前這個年輕人,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無與倫比的自信和毅然,跟昔日的那個人如出一轍,終究是點了頭。
“可有人願隨本帥出征?”景歌登上校場的高台,立在其上,朗聲問道,意氣飛揚。
話語剛落,剎那間鴉雀無聲,諸位戰將仰望着台上那位少帥。豪氣頓生,熱血上涌。西北軍團被堵在關內太久了,不管西涼如何挑釁叫罵,楊威一直嚴令不得出關,二十萬大軍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
而今少帥歸來后,馬上就要點兵出關征戰,他們激動得熱淚盈眶。
“末將願身先士卒,肝腦塗地。”楊邦率先站了出來,上前一步單膝跪倒在點將台前。
其餘戰將緊跟其後,一時間,目之所及,竟是所有將士盡皆跪倒請願跟隨。
“少帥。”
景歌循聲望去,只見一將領雙手捧着一面摺疊得方方正正旗幟走近。
“自大元帥死後,末將原以為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這面旗在戰場上高懸飛揚。不想今日,終於又是可以拿了出來。”那員老將含淚哽咽着說道,雙手有些顫抖。他亦是追隨景青征戰多年的舊部。
景歌看着他捧着的那面旗子,長方形的黑色旗面上有金色絲線刺着一個景字,四角綉有橙黃流蘇。這是他父親的帥旗。
“請方將軍掛起此旗。”景歌親手撫過先父帥旗,同樣飽含熱淚。
“是,末將遵命。”方長維依言掛起這面旗幟,雙手持着立在景歌身後,站得筆直,宛如青松,紋絲不動。
“古達將軍,持令監守全軍,午夜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雁門關,飛鴿渡鳥一律射死。發現意圖走漏消息者,殺無赦。”景歌首先取出令箭,授予一員將領。封鎖全軍,嚴防諜子通風報信。
“楊國為左軍主將,楊邦為副將,點騎兵兩萬待命。杜仲為右軍主將,沐白明為副將,同點兩萬輕騎待命。需在日落之前準備妥當。”景歌下令道。
“左奇將軍自隨本帥點三萬戰將騎兵作為中軍。”景歌逐一吩咐。“令關外游騎加緊探察,及時回報軍情。”
......
千雪在台下看着運籌帷幄,調兵遣將的殿下,眼中充滿了光亮,滿是驚喜崇拜之情。
“咦,玉珏你不舒服嗎?”千雪關切地問道,身邊的玉珏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倒也沒什麼不舒服的。”玉珏答道。
“那你臉色為何這麼差呢?”她仔細地看着玉珏,確信沒有看錯。
“因為他要出征了呀,我有些擔心,戰場太過兇險。”玉珏回答道。
千雪當即笑了起來,哎,傻姑娘,原來是在擔心他了呀。
“你不用擔心殿下啦,他可是厲害得很呢,我也會貼身護衛,寸步不離。此次出兵定能大破西涼。”她很對景歌很有信心,不曾憂慮會戰敗。
“先前殿下在關外,可只是看了眼地圖,就把西涼伏軍的位置料得絲毫不差,輕而易舉地率軍殺了回來。那個西涼的什麼拓跋統領哪裏會是我家殿下的對手,何須擔心。”千雪眉目飛揚地跟玉珏說道。
“那是自然,這次本帥就先擒了拓跋常。來日再到西涼去把他們的公主擄過來當小妾。”
景歌在台上跳下來在千雪和玉珏面前握着拳頭賤兮兮地嬉笑着說道。不知不覺間他已調配完畢,眾將退去準備了。
“哼,你這無恥的花心大蘿蔔,還惦記着人家西涼公主。”玉珏白了他一眼說道。
“話說殿下這次跑到西涼去有沒有見到那個傳說中的西涼公主?”千雪好奇問道。
“見到了,是一個故人。”景歌答道。
“故人?”千雪奇怪。
景歌點頭道,“她潛伏在帝都開了一家酒館,曾有過數面之緣。”
“那麼說來,帝都的變故確實跟她脫不了干係咯。”千雪說道,先前在關外跟景歌談論過。
“自然是她策劃的,意欲挑起大秦與齊國的戰火。”景歌說道,不過他心裏卻是有些不安,這件事的目的未必就這麼簡單。
如今是武后當朝主政,她雖一介女流,但是胸襟和手腕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此舉未必真能奏效,以那個便宜大哥的才智,必然也能料到了,只是不知還有何后招。
景歌皺眉思索,所知的信息終究是太少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端倪,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