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死後又復活的親人
那張臉,確實是我姐的臉。
高鼻樑,瓜子臉,還有眼角的那顆痔。
三年過去了,她的容貌卻一點兒也沒變。
但是,在月色下,她的這張臉,一點兒生氣也沒有,一對眼珠子也是詭異的青色。
她的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像是檀香一樣的怪異味道。
“姐?真的是你嗎?”我顫抖着聲音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依舊直勾勾的盯着我。
“你害怕嗎?”她問。
我怎麼可能不害怕?
我姐已經死了,死了三年了。
而這個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女人,就算擁有我姐的那張臉。
光憑直覺,我也不相信,她就是我姐。
一陣冷風吹了過來,我感覺身體在發抖。
在月光的映襯下,那女人的臉,也是宛如雕塑一般僵硬。
“你害怕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說很害怕。
那女人的一對青色眼珠,閃過一絲悲愴。
“你害怕,就像小時候一樣,大聲喊姐的名字就行了。”她費力的擠出一絲微笑。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發顫。
我的鼻頭也開始泛酸。
兒時記憶中的黑暗屋子,冰冷的土炕床,相依為命的姐弟倆。
“張福如。”我輕輕的喊。
同時,我的眼淚落了下來。
我現在沒有任何懷疑,我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我姐。
姐把手伸過了柵欄,貼在了我的臉頰上。
她的手無比冰涼。
“姐,你現在是人,還是鬼?”我問。
“都不是。”
然後姐收回了手,轉身就要離開。
“姐!你別走!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活過來的?梅呢?這三年你去哪兒了?”我大吼着問。
姐停下了腳步,但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安心,你不會有事的。”
然後,姐的身影,就漸漸消失在了黑暗中。
無論我再怎麼喊,她也沒有回頭。
我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剛才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夢,可掉在地上的那盒桃酥,卻告訴我不是夢。
我雙手抓着柵欄,呆立在原地,一夜沒睡,直到天亮。
第二天,正如姐昨晚所說的那樣,村長一大早就來釋放了我。
“大海,你沒事了,陳三醒過來了。”
村長帶着我去了小王醫生的診所。
陳三的病床邊,已經圍了一大群村人。
小王醫生一直在念叨,陳三能醒來,實在是不折不扣的醫學奇迹,放在塔山村外面的世界,是要登報上新聞的。
村長讓陳三告訴大家,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三憨憨的一笑,撓了撓頭皮。
“其實我當時好好的,沒犯病,也沒被鬼上身,只是裝鬼和大海作耍呢,沒想到真把他嚇到了。”
圍觀的村人,都是嘴上狂尻陳三的娘,說他腦袋瓜上銹了,人嚇人,可是真的會嚇死人的。
“大海沒被你嚇死,反而差點把你打死,幸好你小子命大。”村長也是虎着一張臉。
因為陳三是病號,大家也沒和他多計較,又把矛頭調轉向昨天判錯案的戈神婆。
“裝神弄鬼那一套,還是信不得哦!差點冤枉了大海。”
“戈老婆子本來就是個假神婆,大騙子。”
我對他們那些事後諸葛亮的話充耳不聞,注意力全在陳三身上。
陳三現在給我的感覺好奇怪。
可我也說不上來到底哪裏奇怪。
之後,我回了家,在家裏呆坐了一天。
晚上,大伯和爸媽從鎮上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
“可嚇死我們了!幸好有驚無險,叫你平時別和陳三那憨子一起玩!你不聽!”母親憤怒的訓斥我。
大伯打着圓場,說反正現在沒事了。
爸媽從鎮上,買了好多好東西帶了回來,都是些吃食,醬鴨燒雞鹵牛肉之類的,還有幾瓶好酒。
本來這些東西是想送給陳三家賠罪的,現在證實了一切不是我的錯,就沒必要了。
正好大家都餓着肚子,就當晚飯,把這些東西解決了。
正吃着,我和爸媽還有大伯,說了昨天遇見我姐的事兒。
他們沒人搭理我。
我又重複了一遍。
“大海啊!爸知道這幾年,你一直記掛着你姐,我們也是,但你姐已經死了,你就別瞎想了,你昨晚,肯定做了場夢。”爸嘆息了一聲。
我捏着懷裏的那盒桃酥,不說話。
“你們先吃,我去送個禮。”我說。
我下了炕,穿上鞋子,包了只燒雞,拎了瓶酒。
然後我去了小王的診所,感謝他昨天,為我說了話。
同時,我還有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只能問小王,除了他之外,與世隔絕的塔山村,基本上全是文盲,就連村長也是只念過小學。
“人死了,還能復活嗎?”我問。
“能啊,陳三不就復活了。”小王啃着雞腿。
“我說是人完全死透氣了,死好幾年了,還能復活嗎?”
“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也不一定,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小王吮了吮手指。
從小王這裏,我也沒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接下來的幾天,時不時的,我就上塔山轉一轉,希望能找到我姐,可連個影也沒看見。
不過,還有另一件讓我很在意的事。
陳三確實變的有點奇怪,那天我在診所里就感覺到了。
這幾天他更是奇怪,基本上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出門。
一開始我沒把這個放在心上,平時他替他爹打更,也是這個作息規律。
但好幾次我碰見他,明顯感覺他的神態模樣,都像是另一個人。
我也沒太在意,畢竟他精神一直都不怎麼正常。
可這天,小鳳下葬完,主家請幫過忙的人吃飯。
我去陳三家喊他,他當時在睡覺,我把他喊醒后,他的情緒很激動。
“咋了?你咋這麼大的起床氣?”我問。
陳三說他累,想睡覺,不想去吃了。
“這頓飯按規矩肯定免不了,不然就是你看不起小鳳爸媽了。”我說。
陳三這才是罵罵咧咧的和我一起出門。
但他出門的時候,卻是打了一把大黑傘。
“現在沒下雨,你打傘幹什麼?”我問。
“老子怕曬!”
我心裏有些嘀咕,感覺我身邊的這個人,說話和神態,怎麼也不像陳三。
落座吃飯的時候,陳三的吃相把我嚇着了,他只用上下門牙嚼肉,像是只鳥在吃蟲一樣。
而且陳三隻夾桌子上的臘肉和臘腸。
這些臘貨東西,平時都是他最討厭吃的。
我坐在他旁邊,感覺有些發怵。
我心裏有了個可怕的猜測,但不確定。
正好桌子上有一盤雞血悶糯米。
我拿勺子挖了點,盛到陳三的碗裏。
“吃點這個。”
陳三看了那雞血糯米一眼,臉色瞬間變了。
“操你媽的!老子不喜歡吃這個!”
然後陳三直接就把桌子給掀了!
在一桌子人的驚叫聲中,陳三打着傘離開了小鳳家。
“不就是夾了個菜嗎?怎麼這麼大脾氣?陳三還在生大海你的氣?”同桌的人問我。
我沒有回答,看着陳三打着黑傘的背影,感覺雙腿有些發抖。
當天下午,有人給我傳話,說陳三的爹找我。
我去了陳三的家,看着那正癱在床上,面色無比枯黃的陳三爹。
陳三的爹半年前就中了風,現在半身不遂,小王醫生說他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叔。”我喊了聲。
陳三的爹抬了下眼皮。
“大海,坐。”
我坐在了陳三爹的床頭。
“你也感覺到了吧,回來的這個東西,不是我們家小三子。”
我身子一顫,然後點了點頭。
“叔知道,附在我們家小三子身上的東西,是什麼。”
“什麼?”我問。
“你應該見過的,那個小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