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寡婦鎮（1）
一縷微光點綴岩壁，從幽微處破出，微弱的似乎不受風波。暗音鼓噪，嗡嗡地在隧道之中作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黑暗中醞釀，隨時要衝破岩壁，來到外面的世界。
“到了！”
“……到了……”
嗓音微顫，是那麼的彷徨無助。蘇菲扯着雅各布的手臂力度瞬間變大，整個人幾乎攀附在雅各布身上。雅各布舉着雷明頓左輪槍側耳凝神聽着隧道盡頭，然後轉身盯着蘇菲惶然的眼睛低聲說道：“蘇菲，一會兒躲在我身後……等我確定沒有危險了，你再出來安撫大家……”
“我……我……我怕！”
如水的眸子裏充滿了惶恐不安，似是受驚的小鹿一般可憐兮兮地看着雅各布，瞳影流動，眼波流轉，看得雅各布直欲心醉。
“別怕！一切有我！”
雅各布嘴角那抹若有若無邪魅的譏笑隱在黑暗之中，似是嘲諷着什麼。
“嗯……”
人心人性是如此殘酷，雅各布大約能猜到蘇菲害怕的是什麼！
“錯不在你！蘇菲，你沒有必要自責！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如果真要歸罪與某一個人的話，那麼……我想全知全能的上帝應該承擔一切過錯！”
雅各布一手持槍，一手攬着蘇菲纖細的腰肢慢慢走向洞口，健壯的身軀給了蘇菲無限的安全感，“而且……在西部，在這個神都不眷顧的地方，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要接受以任何方式降臨的死亡……再說，安東尼.韋德和韋德兄弟會已經被我們消滅了嗎？”
轉過岩壁，眼前豁然開朗，還沒等雅各布和蘇菲看到裏面的情景，一股濃重的尿騷惡臭怪味瞬間在兩人鼻腔腦海里爆炸，讓他們頓時覺得像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哇哦……呃……”
雅各布緊緊捂住口鼻，腸胃頓時反轉，似是有一股不可抑制的力量從腸胃中生出，喉頭麻癢，蠢蠢欲動……
“嘔……”
那邊蘇菲卻是沒有雅各布這樣的抵抗力，早就一手扶着岩壁，一手抓住雅各布的手臂瘋狂地對着牆角嘔吐，直吐得臉色蒼白，汗水眼淚鼻涕泗流，花容慘淡……
“這TMD是什麼狗屎味道？！怎麼會這麼……嘔……空氣都似乎黏糊糊的有質感……嘔……”
雅各布強忍着吐意朝洞裏望去。
這是一個洞中洞，隧道過去就是一個落崖式深坑山洞，隧道如同T台一般擴展延伸出去二三十米，直接佔了山洞直徑的一半。洞頂利劍一般下垂的鐘乳石，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式山洞，後來經過人工四面開採，然後形成現在這樣的規模。
幾個簡陋地升降裝置矗立在落崖邊上，看來是用來運送人員物資礦石的工具。只是雖然升降裝置還完好無損，但升降裝置被升到頂上，所以懸崖底下的人上不來。
昏黃的煤油燈星星點點地分佈在洞底，照亮出斑斑陰陰暗暗的區域。崖底的人一群群聚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團團地圍坐在一起，似是撲火的飛蛾被煤油燈的昏黃燈光吸引。
“屎特！”
雅各布忍不住掐着喉嚨吐了一口，然後低聲咒罵一聲。
這幾百人關在這地底懸崖底下，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吃喝拉撒睡全在這片可以說是封閉的空間內。而這些西方人汗腺發達，又不經常洗澡。本來身上味道就大。這又近大半天過去了，積攢醞釀發酵的味道絕對比那些養殖場要大。至少養殖場還是通風的。
“得趕緊把這些人弄出去……否則……嘔……”
空氣不怎麼流通，在隧道里還沒什麼感覺。此刻雅各布和蘇菲進入山洞裏面，那種味道就越發嗆人，讓人忍不住作嘔。
再這樣下去，雅各布禁不住都要懷疑會不會產生沼氣。
“蘇菲，用這個塞住鼻孔……這樣會舒服一點。”
雅各布將方巾塞到蘇菲手裏，示意她用布條塞住鼻孔。他自己也拿出方巾掩住口鼻，只用嘴呼吸。雖然還是有些的味道，但是比剛才舒服多了！
“呼——”
雅各布確定這裏不會再有韋德兄弟會的槍手了。
能忍住這樣的味道，在這裏埋伏他，那麼雅各布也就認倒霉。
“來……蘇菲。你站在我身邊……”
“哧——”
火柴橘黃色的火焰跳躍，點燃留在這裏的碩大煤油燈。
“嘭！嘭！嘭……”
幾條火蛇竄出，沿着預留的線路迅速遊動，燃出幾條火線，嘭嘭嘭地將懸挂在空中的幾個碩大的煤油燈點燃。明亮的暖黃色光亮瞬間照亮整個山洞。而懸在雅各布身後的一盞煤油燈照在雅各布身上，透出一片巨人一般的陰影，將整個洞底一分為二。
原本嘈嘈雜雜聲浪翻動的山洞瞬間安靜下來，死寂一片，就連兒童的哭泣聲也被掩住。所有人坐在洞底，仰望着着懸崖頂上，默默地等待着宣判。
空氣中一片凝重。
“呃——”
雅各布原本張開嘴想要說點什麼，可是看着底下那些人死灰般的表情，此情此景之下竟說不出話來。
“呃——嗨！大家好！”
雅各布強行尬聊，說出一個無趣的開場白。
“我是……”
還沒等雅各布繼續說下去，底下像是炸開鍋一般，頓時沸反盈天群雌粥粥，無數哀求聲、叫罵聲、污言穢語撲面而來。
“放我們出去！”
“要殺就殺！為什麼要把我們關在這裏！”
“婊子養的！法克魷！”
“你這該死的魔鬼！上帝會懲罰你的……”
……
雅各布眼睛瞬時眯起來，冷冷地寒光從眼縫中射出，譏誚地看了看洞底的布朗克人。
“砰——”
雷明頓左輪槍轟然作響，巨大的爆鳴聲在空腔一般的山洞中激蕩，像是雷鳴一般，山呼海嘯……
世界頓時安靜了！
然後世界又爆炸了！
“噢……上帝！不要殺我……”
“上帝保佑……”
“救命……”
“婊子養的……”
人群騷亂，像是一鍋煮沸的豆粥一樣翻滾起來。
雅各布站在懸崖之上看着人群碰撞，聽着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
這樣下去，眼看就要發生踩踏事件。
“砰砰砰……”
連串雷鳴炸響的槍彈宣洩着雅各布的怒氣，讓他不至於爆髒話，類似XXX之類的髒話。
這可是他收攏人心的重要場合！
若是真的發生踩踏這樣的凄慘事件，那可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噢……冷靜！安靜！朋友們，你們自詡的文明禮貌哪裏去了？”
“難道這就是上帝對你們的教導？”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你們的救命恩人的嗎？”
“我冒着生命危險，不辭辛苦，和超過五十多個西部最兇惡的槍手匪徒槍戰，和安東尼.韋德這樣一個魔鬼決鬥……換來的就是你們的侮辱……唾罵？”
……
雅各布噴濺着口水，對着山洞底的布朗克人發出一連串的詰問。憤怒的，委屈的吼聲在山洞之中回蕩，振聾發聵，直接將這些瘋狂燥欲的人吼懵。
這次山洞是真的安靜下來了。
死寂……
悄無聲息……
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先生……你不是韋德兄弟會的人？不是來殺死我們的？”
一個滄桑的男聲響起。
韋德兄弟會，或者說安東尼.韋德屠城的名聲在西部廣有流傳。
“還有……先生，你剛才……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福特先生……”
蘇菲從雅各布的身後走出來，橘黃色的煤油燈下的她看起來是那麼動人，似乎整個人都閃着暖暖的光輝。
“噢，上帝！”
“是蘇菲！”
“格林小姐！”
“格林小姐還活着！”
下面傳來一陣陣驚呼。
顯然是布朗克人認出了蘇菲。而所有人都以為蘇菲要麼被安東尼.韋德搶走或者殺掉，要麼就是消失在西部。畢竟蘇菲這樣的美女獨自穿行在蠻荒的，到處是印第安人、強盜、匪徒、通緝犯的西部，想要死去或是最大的奢求。
她們誰也沒有想到蘇菲能安然無恙地回到布朗克，她們誰也不想蘇菲能安然無恙地回到布朗克……
不僅是因為安東尼.韋德的事情。
“這是雅各布.弗萊……他剛才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安東尼.韋德和他的韋德兄弟會都已經被傑克消滅了！就在剛才……就在剛才傑克親手將安東尼.韋德殺死！安東尼.韋德和他的手下的屍體就在外面……”
“所以說……你們要感謝雅各布.弗萊先生。因為他，你們獲救了！”
“獲救了？！”
“獲救了！”
“我們能回家了！”
“感謝上帝！”
“上帝保佑！”
“回家！”
……
感謝上帝？！
雅各布聽着洞底傳來的話語嗤之以鼻。
上帝或許真的存在，可是祂不會保佑你們，能保佑你們的只有你們手裏的槍，還有勇氣。人一旦失去勇氣，即使手裏有槍，那也和他人砧板上的肉一樣，只能任人宰割。
三百多人的小鎮，家家戶戶都有槍，怎麼都沒能自保？
而且還被安東尼.韋德像圈禁豬狗牛羊一樣，囚禁在山洞之中，生死都操控在他人手裏。
這在雅各布看來，簡直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