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很可憐(1)

這個世界上的女人都很可憐(1)

馬小波只在書店呆了一個小時,買了一本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他坐電車到了公園,坐在樹陰下的一張長椅上,看着樹陰和花影里的男男女女,想自己從前和劉阿朵還有庄麗來這裏的情形,覺得恍如隔世,此刻,這兩個女人都很陌生。夕陽漸漸隱入一座大樓的背後,馬小波站起來,走出公園,沿着行人路慢慢往回走。一個抱着小孩的少婦快步超過他向前走去,那個小孩趴在少婦肩膀上,眼睛直直地盯着馬小波。馬小波沖他做個鬼臉,小孩突然衝著他伸出一雙手來,奶聲奶氣地叫道:“爸爸,爸爸,爸爸抱抱。”抱孩子的少婦聞聲轉過身來,不好意思地對馬小波笑笑,哄孩子:“寶寶,那不是爸爸,是叔叔。”小孩不願意了,抻着小身子非要讓馬小波抱,少婦不讓,小孩咧嘴就要哭。馬小波上前伸手去抱孩子,對少婦說:“沒事,我抱抱他,我很喜歡小孩的。”少婦只好小心地把孩子給他,歉意地說:“真不好意思,看他弄髒了你的衣服。”馬小波笨拙地抱着孩子小而輕的身體,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幸福感衝上心頭。可是孩子卻又要她媽媽了,馬小波把孩子還給少婦,少婦感激地說:“謝謝你,我們趕着回家,他爸爸在前面等着呢。”馬小波目送母子遠去,心中對美滿的家庭充滿了艷羨,不由重重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走到十字路口,往東是劉阿朵那個家,往北是庄麗那個家,馬小波躊躇再三,在路口兜着圈子。雖然庄麗在短訊里說他回不回去無所謂,但馬小波能想到她在緩過勁來後會對他做些什麼,況且,自己和劉阿朵這一段的生活,庄麗遲早要追究,後果不堪設想。馬小波膽怯了,他還沒有做好跟庄麗面對面的準備。十幾分鐘后,馬小波向東走去。此時,黃昏已經接近尾聲,大街上一片“宿鳥歸飛急”的況味。“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馬小波心裏一片黯然。

馬小波回來的時候劉阿朵正在做晚飯。劉阿朵頭也不回地問:“今天買的什麼書呀?”馬小波一愣,這才想起買的書忘在公園的那張長椅上了,只好說:“忘了帶錢,沒有買。”劉阿朵扭過頭說:“早晨我還見你錢包里有好幾百塊呢,怎麼就沒錢了?”她猶疑地打量着馬小波,少見地伸過手去從他的屁股口袋裏拽錢包。馬小波獃著沒動,有些不習慣地望着她。劉阿朵掏出馬小波的錢包,卻帶出一根長長的頭髮來——劉阿朵一直留的短髮,這根頭髮有她的五倍長——她的兩根手指捻着那根頭髮,臉色漸漸變了,把頭髮舉到馬小波眼前,聲音尖而高帶着顫音問:“你今天到哪裏去了?這是誰的頭髮?”馬小波笑着說:“我知道這是誰的頭髮?大概是在公園的長椅上沾的。”劉阿朵馬上問:“你去公園了?跟誰去的?”馬小波依然笑着說:“我一個人去的。”劉阿朵深深地看了馬小波一眼,低頭打開錢包,然後大叫了一聲:“錢呢?你把錢弄哪去啦?”馬小波還在笑着說:“你今天怎麼了?我說過我沒有帶錢,你一定記錯了。”他伸手去抱劉阿朵,想安慰她。但是他看見劉阿朵眼神突然直了,眼睛盯着他的肩膀,射出一種絕望的光來。馬小波順着劉阿朵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天,那裏竟然有個口紅印!小小的,像個紅櫻桃,分明是一張曲線分明豐滿圓潤的小嘴留下的。馬小波馬上想到是公園外面碰到的那個叫他爸爸的小孩嘴上抹了口紅,一邊伸手去抹,一邊打算給劉阿朵解釋。但劉阿朵瘋狂地把他的手打開了,她瘋跑過去關上門,又瘋跑回來,把那根頭髮舉在馬小波的臉前喊:“你到底去哪裏了?我問你,庄麗是不是長頭髮?她是不是長着一張小嘴?”久違的氣悶襲擊了馬小波,他突然感到了眩暈,整個腦袋像浸在水裏的冰葫蘆。劉阿朵依然在喊:“你一定到庄麗那裏去了,我知道你身上的錢都給了她了!你愛的還是她,我根本在你心裏沒有分量,是不是?”馬小波緊緊地抱住劉阿朵,閉着眼低聲說:“朵朵,你聽我說,沒有的事,我真是一個人去公園了,你別胡思亂想。”但是劉阿朵很粗暴地掙開了,她喘着氣一字一頓地問馬小波:“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去庄麗那裏了?你們**了吧,很爽吧,她在床上是不是比我騷啊?……”馬小波瞪着劉阿朵,驚呆了,想不到女人醋性大發、妒火燃燒的時候是一樣的兇猛和瘋狂,他分不清眼前是劉阿朵還是庄麗了,掄圓了就是一個耳光。“啪”的一聲脆響,兩個人都愣了,劉阿朵望着馬小波,眼睛裏充滿了驚恐和委屈,轉身撲到床上哭起來了。

“怎麼會這樣!”馬小波只記得自己挨庄麗的耳光,從不記得自己打過她,而今,一向溫順的劉阿朵卻被自己打了!馬小波懊悔不已,搧了自己一巴掌,走過去輕輕地摟住劉阿朵,他知道劉阿朵是個講道理的人,比庄麗有文化,只要他能一五一十說清楚,她會原諒他的。但馬小波卻什麼也不想解釋,他強壓着懊惱輕輕地摟着劉阿朵,感到她越哭越厲害了。馬小波擔心被隔壁聽見,走過去把窗戶也關了。回來把劉阿朵的頭抱在懷裏,盡量讓她的哭聲少發出來一些。

劉阿朵哭得渾身發軟有氣無力了才悸動着安靜下來。馬小波平靜而緩慢地告訴了她今天下午碰到的所有的事。他真誠地望着劉阿朵,希望她能相信他。劉阿朵慢慢地搖搖頭,凄然地笑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心裏一直沒有我,其實從第一次你離開我時我就該明白了。”她用淚眼打量着馬小波繼續說:“你和庄麗畢竟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還是忘不了她。既然這樣,你還是回去找她吧,我祝你們幸福。”馬小波苦笑道:“朵朵,你真的誤會我了,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劉阿朵慘然一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不用解釋了,你走吧,我不想和一個心從來沒在我身上的人生活在一起。”馬小波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我怎麼可能去找庄麗?”劉阿朵說:“怎麼不能?離婚後夫妻成為情人的有的是,何況你們又沒有離婚。”馬小波堅定地說:“我不會離開你的。”劉阿朵冷笑道:“你在這裏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她輕蔑地望着馬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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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圍城小說:婚姻之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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