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道晨光 你不在乎我,我在乎你
時初晞一口氣彈了四首曲子,均是客人特意單點的,每一個音符里彷彿都散發著甜蜜的愛情味道。
燈光朦朧曖昧,每張桌子上都擺着蠟燭,每張桌子旁都有一對或甜蜜或對視的男女,有的是一如既往恩愛多年的夫妻,有的是熱戀中的情人,還有的是正在試探,處於曖昧期的年輕男女。
一首即將結束,服務生小薛單手托着托盤走過來,彎腰小聲說:“初晞姐,9號桌點了一首《為了遇見你》,女客人的要求是再過十分鐘,等她男朋友過來了再演奏。”
時初晞點點頭,偏過目光,準確的在大廳南邊靠窗的一排找到了9桌,那裏只坐着一個手托腮幫的年輕女孩,栗色長捲髮披在肩上。香奈兒當季白色連衣裙將女孩襯托得嬌小充滿了靈動氣息,臉上的妝感很淡,但實際是花了心思的精緻裸妝。
整個餐廳,除了這一桌,其它都已經坐滿,顯得女孩形單影隻。
女孩坐在座位上。一點沒有等人的不耐煩,眼中閃着光,有着即將見到心上人的嬌羞與期待。
時初晞今天有任務在身,優雅的抬起手腕,手指輕盈的落在琴鍵上,經理交待過。今晚的七夕節餐廳氣氛尤為重要,不能長時間空着,在對方男朋友沒到來之前,先要彈奏其它的曲子維持好今天這浪漫唯美的氛圍。
一個個音符自動在指尖下跳躍,或許是今晚的氛圍,或許是周圍在燭光下一張張濃情蜜意的臉,她雖時刻關注着女孩對面的空位,但思維在不斷的渙散開來。
腦海中若有似無的浮現出那張俊美斯文的面孔,怎麼揮也揮不去……
閉上眼,她讓自己沉靜下來,再睜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就這麼不經意的闖進視野。
她神色一震,接着每一個落在琴鍵上的手指都在細細密密的顫抖,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抹身影逕自進了餐廳,筆直的往窗邊那個空着的座位走去。
琴聲未停,呼吸卻全亂。
她臉色煞白,定定的看着那張消失了大半個月的俊臉,看着他精神奕奕,從容不迫的坐下,看着他微笑着與女孩說著什麼,最後骨節分明的手指翻開菜譜,有條不紊的開始點餐。
他沒一會就點完,彬彬有禮的把菜單還給服務生,黑沉的視線適閑又隨意的掃了過來,在她臉上僅僅停留了兩秒,旋即撤回,右手抬起,稍微扶了扶架在高挺鼻樑上的眼鏡,掀眸望着對面女孩,側臉上噙着笑,薄唇蠕動,說了句什麼,逗得女孩捂唇羞澀的笑了起來。
時初晞大腦里轟隆隆的像炸雷,經理在台下提醒了她好幾遍趕緊彈女客人點的曲,她才恍恍惚惚聽進了耳朵。
深吸了一口氣,她雙手停在半空中,完全忘記了要彈什麼。
經理從小聲提醒,到最後聲音拔高,不停的提醒着她:“為了遇見你,為了遇見你……”
時初晞一動不動的坐着,眼神獃滯,僵硬的像定格。
經理乾脆上台低聲提醒她:“時初晞,你在發什麼呆,快彈,曲子叫《為了遇見你》。這個曲子不是你彈過很多遍的嗎?快彈。”
呵,為了遇見你……
這首歌是國內知名歌手所唱,是為了追求心愛的姑娘所作,整個歌曲甜蜜而深情。將一段愛慕之情娓娓道來。
女孩今晚特意點了這首歌,這是在向他表白嗎?
或是,他們已經互相表白過了,這首歌是他們的定情歌?
時初晞垂下眼帘,手指攥成拳,慢慢落下,曲子流瀉而出。
經理長鬆了口氣,從旁邊走下了台。
這首曲子彈完,時初晞沒再抬頭,她合上彈蓋,起身提起裙擺下去。
經理詫異的還沒問出口,她低頭走過去,臉龐溫情而蒼白:“對不起,經理我想請假,身體不舒服,勉強彈下去,只會適得其反。”
請假?
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請假?
客人才剛開始用餐,一個都還沒離開呢,她怎麼能請假?
經理氣不打一處來,得瑟什麼玩意,一個彈琴的,還真當自己是大師不成。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得罪不起啊,誰讓薄大小姐有交待。要是換成旁人,他當場把人開除了。
“行吧,那你早點回去休息。”經理強忍着怒火,朝她不耐煩的擺擺手,轉頭就開始打電話,氣急敗壞道:“趕緊給我找個會彈琴的過來……少啰嗦。要快!我這裏火燒眉毛了都……”
……
時初晞換上自己的衣服,關上櫃門,然後拿上包低頭走出換衣間,前面出口是酒店的側門,從那裏出去可以直接走到地鐵口。
手錶上顯示七點十一分,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早下班。平常每天要八點多才能走。
此時她正經過走廊,陰陰暗暗的,好象是燈壞了,她抬頭看了一眼,再一低頭眼前出現一個黑影,嚇得她一個沒穩住。直直往對方身上撞去。
但在最後一刻,一隻手臂伸出來圈住她不盈一扶的腰身,一陣旋轉,她的背抵在了牆壁上,面前是半籠罩在模糊光線中的深邃俊顏。
這樣霸道的氣息,這樣肆無忌憚的動作。只有一個人做得出來。
男人雙手捧住她的臉,炙熱的帶着男性荷爾蒙氣息的吻堵住她的唇。
“薄……”
她抽出手推他,然而他絲毫不在意她落下來的粉拳。
時初晞不肯就範,抬腳往他小腿上踹,同樣對於男人來說沒什麼攻擊力。
氣到不行,她眼眶莫名一熱。一股液體流淌而出。
男人很快嘗到了她蔓延自唇上的淚水,薄唇稍稍離開,只隔了一張紙的距離,貼着她的紅唇低低啞啞的開腔:“想我了嗎?嗯?”
她原本就氣到落淚,聽到這句話,看着眼前的男人。怒極反笑:“你這樣跑出來,不怕你女朋友看見生氣嗎?”
他聞言大手寵溺的捏了捏她白皙尖細的下巴,低笑出聲:“女朋友?你對着一個已婚男人提什麼女朋友,你不覺得荒唐?”
時初晞聲音中的笑聲更多:“是啊,我是挺荒唐的,所以我活該被耍。活該被人睡了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活該被我看到他和別的女人過什麼情人節,活該我受到這樣的羞辱,所有的這一切全是我活該!”
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發白的臉色,啄吻着她咬到變形的唇瓣:“生氣了?怪我沒聯繫你?”
她冷冷的偏過頭,沒出聲。
男人抬手把她臉扳轉過來。低嘆聲從喉嚨里溢出,“那天早上你我做到天亮,我是突然接到加拿大那邊的醫生打來的電話,我父親舊疾發作,病得很嚴重,急等着我回去簽字安排手術。當時我看你熟睡,沒忍心吵你。”
“那你為什麼手機一直關機?就算你父親要動手術,難道這一動就要半個月嗎?”
他表情嚴肅而正經:“我到了加拿大,馬上去了醫院,等我父親做了手術出來,我才發現我的手機被偷了。之後我父親不肯待在醫院,非吵着要出院。我只得安排醫生和護士跟過去,我父親住的療養院在一座島上,沒有信號,所以我一直沒有空買新手機。說起來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事先我沒想過我這一走就是半個月,更沒想到。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在乎我。”
“誰在乎你!”她用力去扯他的手,“你放開我!”
“好,你不在乎我,我在乎你行了么?”他語氣中滿是無奈和寵溺,大手始終強勢的把她鎖在懷裏。
花言巧語!
時初晞咬着唇,“那今晚和你一起吃飯的漂亮千金呢?別告訴我。你們不認識。”
“我和她當然認識。”他絲毫沒有否認:“從小一起長大,我把她當妹妹。”
“妹妹?有哪個哥哥會在情人節這天和妹妹吃燭光晚餐?薄允慎,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蠢,很好糊弄?三言兩語就能把我打發了?”
他低頭看她:“我剛從國外回來,又怎麼會知道今天是七夕?你別忘了,七夕可是陰曆。國外只有陽曆,不過陰曆,我下飛機就接到她的電話,對此不知情,以為就是一頓簡單的晚餐,前來赴約才發現今天是七夕,多年的情分,總不至於讓我轉頭就走。”
她眉頭緊鎖。
“還有,你好好想想,如果我和她要過情人節,何必挑在堤雅,一個有你存在的餐廳,事後我再過來哄你,不是破綻百出嗎?”
時初晞仰頭看着他,瞬間啞口無言。
這個男人的邏輯嚴謹,口才無人能及,她再也反駁不了。
腦子很亂,而且亂得心慌。
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對勁。而且她一時半會沒辦法接受這麼多,讓自己這半個月積累的情緒全部釋放出去。
她低下頭,單手捂住半邊臉,長吁出一口氣,無力的說:“既然如此,你回餐廳去吧。”
他摟着她靜了片刻。然後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道:“我的車在外面,司機也在外面,你坐我的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