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淑妃母子
?就在青兮離開淑妃寢殿大概一個時辰以後，淑妃的寢殿裏迎來了神秘的訪客，緊閉的窗戶被小心翼翼的推開，發出的細微聲音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這種深秋的夜裏，風吹過窗外樹木假山的聲音掩蓋了所有的異響。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窗戶躍入，步履輕盈的進入內室，就着昏黃的燭光，男人的臉色帶着一副黑色的半幅面具，遮住了眼睛鼻子，露在外面的薄唇緊抿着，彷彿在剋制着什麼。
男人進入內室並沒有什麼大動作，而是打量着寢殿，不由自主的撫摸着已經有些陳舊的傢具，也許是太過投入，男人碰到了床邊的一個花瓶，輕微的聲音讓很久沒有熟睡過的淑妃驚醒過來。
“是誰？”隔着紗幔，淑妃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嘶啞，聲音中有着冷漠，戒備卻獨獨沒有恐懼。
在聽到聲音的瞬間，男人高大的身軀僵住了，靜默了數秒后，男人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說出話，又冷靜了片刻，方張口說道：“母妃，是我。”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仔細聽來還帶有一絲顫抖。
紗幔瞬間被掀開，淑妃的手激動的攥緊了手中的紗幔，在病弱時依舊美得驚人的平靜雙眸，現在佈滿了淚水，她終於見到了她這一生唯一的牽絆和唯一的虧欠，她的兒子，晏鳳起！
“鳳起，是你嗎？”淑妃看着眼前站在床前的男子，有些無法確認，她的兒子離開她的時候不過僅僅十三歲，整整十年，她只得了那麼點隻言片語，只能從戰報上獲得他的信息，她這一生自認無愧於任何人，唯獨這個兒子，她虧欠的太多。
淑妃看着摘掉面具的晏鳳起，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兒子，因為那熟悉的眉眼，不再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清秀儒雅，眼前的人是個真正的男人。
如墨的長發只簡單的束在身後，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體五官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那漆黑的雙眸中閃爍着點點星光，也只有這眼眸才能稍微透漏出主人的心思。
“鳳起，過來，讓母妃好好看看你！”淑妃將身軀往裏側挪了挪，拍了拍床邊的位置，像小時候一樣的招呼著兒子。
晏鳳起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順着淑妃的手，坐了下去，安靜的夜晚，一對曾經常年分離的母子，並沒有太多的言語，只是靜靜的看着對方。
晏鳳起看着和印象里完全不同的母妃，眼裏佈滿了震驚和痛恨，他的母妃曾經是那麼的風華絕代，固然母妃的容貌不是這宮裏最美的，但是那一份寧靜出塵的氣質卻是這世間少有的，可是眼前的母妃，卻是猶如一汪死水，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決絕，這讓他很不安。
“母妃。”晏鳳起有點不知道說些什麼，十年過去了，她和他都變了，她不再是那個寵冠六宮，呼風喚雨的寵妃，他也不是那個愛笑善良的九殿下了。
“鳳起，母妃很開心，在最後的日子裏還能見到你，對不起，是母妃對不起你。”淑妃抬手撫摸著兒子透着疲憊的臉，入手的是不同於記憶力那軟嫩的手感，現在的鳳起的臉頰粗糙而乾燥。
“不，母妃，是兒臣沒有好好照顧你。”原以為每次信中所說很好是真的，結果那些人居然幫着母妃瞞着他，如果不是母妃身體實在熬不住了，他們依舊不敢說。
“鳳起，把桌上的水晶糕拿給我。”淑妃在兒子的幫助下坐起身子，看著兒子高大的背影差點落淚。
晏鳳起走到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一個小木盒，打開發現是一盤從沒見過的點心，晏鳳起雖有疑惑，倒也怕餓到母妃，趕緊端起來。
看着手中瓷盤中那晶瑩剔透的水晶糕，裏面紅色的餡料被做成了小兔子的造型，看上去有點可愛，真沒想到母妃居然喜歡這樣的，一時間表情有點似笑非笑。
淑妃看著兒子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鳳起，嘗一個，這是青兮那丫頭給我做的，這整個宮裏也吃不到的。”淑妃捻起一個直接遞到兒子的嘴邊，看着皺着眉頭的兒子有點想笑，這兒子大小就不喜歡甜食的。
看了看可愛的糕點，又看了看一臉期待的母妃，晏鳳起一咬牙咬了上去，正打算囫圇吞棗呢，結果發現出乎預料的好吃，綿軟嫩滑的外皮，香糯的紅豆餡料，不是很甜，而是一種自然的香甜，這讓一向不喜甜食的他難得能夠接受。
看著兒子表情的變化和吞掉的糕點，淑妃笑了笑，“鳳起，母妃可是把青兮交給你了，那是個好孩子，也是多遭磨難，母妃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你孤身在外，有個丫鬟總是好的，青兮又是個安靜的性子，而且母妃身子能夠堅持這麼久也虧得那丫頭有心，雖然我知道她有些秘密，但是總是個好的。”淑妃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話說白了，這個兒子是不會聽的。
本來計劃着以後把青兮送走的某人不說話了，他十年沒有盡孝，如今母親就這麼一個要求他不能夠在拒絕了，當然如果那個小丫頭真是個好的總不會虧了她的。
“是，母妃，兒臣知道了，定不會虧了那個小宮女的。”晏鳳起是知道這個小宮女的，身邊的人早都調查過了，確定這個小宮女身份來歷沒什麼問題，要不他也不敢放一個不知根底的人在母妃身邊。
晏鳳起又和淑妃聊了好一會兒，直到窗外傳來一陣鳥叫，正在講述邊關趣事的晏鳳起頓了下，知道必須要走了，否則要有大麻煩，但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和淑妃說。
淑妃到底是經過大風浪的人，平靜了下情緒，拍了拍晏鳳起的手，“鳳起，趕緊去吧，天快亮了，你這再不走要出問題的，索性明日你就跟着大部隊進京了，到時候再來看母妃吧！正好我也困了，休息休息明日等你來。”說著也不管晏鳳起，直接躺下了，閉上雙眼，怕自己一旦睜開眼便忍不住情緒。
素來知道自己母妃脾氣的晏鳳起也不敢多說，“您也早點休息，明天再來看你。”晏鳳起服侍着淑妃睡下，起身來到窗前，飛身離開關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