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來到和溫玉約定好的咖啡廳里，溫玉早已點了一杯黑咖啡等候多時。訂的是靠窗的位置，從這個位置看向窗外，是一片蔚藍的大海。

畢曦說：“每次來，你都是訂這個位置。”

溫玉輕笑道：“每次來，你都是盯着窗外看很久。”

“是啊。”畢曦依舊看着窗外，目光遍及寬闊的大海和沙灘上的人們，感嘆着說：“那是一片凈土，總讓人留戀。”

“為什麼不下去走走呢？”

畢曦收回目光，意味深長地看着溫玉，“那你呢？你每次來都是提前訂這個位置，為什麼從來沒有下去走走呢？”

溫玉低頭笑了笑，端起咖啡慢慢地喝了一口。

溫玉不說，畢曦也知道說什麼原因，他們兩個都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渴望光明，卻又害怕被灼傷。

“他出來了。”畢曦看着窗外，忽的說了這麼一句。

溫玉不覺得意外，恬淡的表情收斂了許多。

六年前，溫玉是畢曦的律師，他幫她打贏了兩場官司，第一場把她的父親送上了刑場，第二場把她堂兄送進了監獄。

如果說這世界上誰最了解畢曦，那一定不是畢叔，也不是白倩倩，而是溫玉。

“所以，你想讓我做什麼？”

畢曦把視線從窗外轉到了溫玉的身上，眼睛一片清明，“兩件事，第一，查清楚是誰在背後幫的他，第二，需要時，我隨時可以知道他的行蹤。”

溫玉思考了幾秒，爽快地答覆道：“可以，沒有問題。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答應秦君鈺做他的情人。”

剎那間，畢曦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溫玉，彷彿第一天才認識他，“你怎麼知道秦君鈺跟我提出過這個要求？”

溫玉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猜的。秦君鈺拒絕了你擬訂的那份百利而無一害的合同，卻答應倩倩無厘頭的邀請去見你，說這裏沒有深意我可不相信，最重要的是，他曾經是你的男朋友。”

“溫大律師不愧是金牌律師，什麼都逃不過你的法眼。”畢曦嘖嘖嘆道。

“還好還好。”溫玉佯裝謙虛，見畢曦眉宇間還有些猶豫，有些驚訝道，“你還在猶豫什麼，你這個樣子可不像我認識的那個殺伐果斷冷漠無情的畢大小姐了。再說了，你和周賢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就算是你做了秦君鈺的情人，你覺得你現在的情況又能發生什麼事情？”

溫玉這麼一激，畢曦爽快地說：“那就一言為定，我答應你做秦君鈺的情人，而你幫我查明原因以及監視畢瀟。”

溫玉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一言為定。”

畢曦答應他的要求是在他的預料之中的，因為他們是同一種人，為達到目的可以做出很多事情，甚至不擇手段。

秦家奶奶一向注重一家人團聚，當聽到孫子秦君鈺說要回國居住時，立馬讓傭人把房裏里裡外外打掃了一遍，佈置裝修的比新年還要隆重，還一個個給所有在外的秦家人打電話叫他們回來為秦君鈺慶祝，高興的模樣就好像中了五百萬彩票。

秦家人脈一向不多，不是不能生，而是好多都死在各種“意外”之中。秦君鈺爺爺那一輩有六兄弟姐妹，後來只剩下秦君鈺的爺爺，到他父親這一輩有五兄弟姐妹，也只剩下他父親和一個小姨，到他這一輩，只有他和一個妹妹。小姨早年嫁的是一個軍人，軍人死的早，剩下她一個孤兒寡女，為此，秦君鈺的奶奶很是怨恨林家。

秦君鈺回到家時，家裏所有人都在等候多時了。他一下車，一群人圍繞着他打量和問候，特別是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一個勁地問個夠，直到秦老爺子重重地咳了一聲才放過他。

秦君鈺整理下衣裝，來到老爺子和父親身前，恭敬地叫了聲：“爺爺，父親。”

秦老爺子開口道：“回來了就好，上你房間去整理整理，一會兒下來吃飯。”

“是。”

秦君鈺邁開長腿往二樓方向走，秦君雪見哥哥得空，見機跑過去摟着哥哥的手，“哥，歡迎回家。”

秦君雪笑容燦爛，“哥這次回來不走了吧。”圓圓的眼睛裏儘是期待。

秦君鈺看着好笑，捏了捏秦君雪小而挺的鼻子，“不走了，就在家陪你到你出嫁。”

秦君雪望了望姚晨的方向，嘟了嘟嘴，“誰要嫁給那個傢伙？整天像個黏皮糖一樣，趕都趕不走。倒是哥你，什麼時候給我把嫂子帶回來啊？”

提到嫂子，秦君雪的眼睛又變得亮晶晶的。

秦君鈺想起畢曦的眼睛，她的眼睛永遠裹着一層霧水，好看而又神秘，笑道：“快了。”

“哥哥有女朋友了？”秦君雪驚喜非常。

秦君鈺神秘一笑：“暫時還不是，不過很快就是了。好了，我先上去換件衣服，你下去陪陪奶奶和媽媽。”

“嗯好。”

打開門，入眼的房間佈置的還是十年前的模樣，塵封的記憶也隨之湧來。

從床櫃底層取出一張照片，照片上女孩依偎在男孩的肩膀上，笑容燦爛。

那時候的畢曦是幸福着的吧，當年一聲不吭突然離開，畢曦會不會還在怪他。可惜就像倩倩所說的，時間終究回不到過去，不然，也不會留下那麼多的遺憾。

“曦兒，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秦君鈺堅定地說，看着照片上女孩的目光異常溫柔。

咖啡館裏，畢曦走後，從外邊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穿着嚴實，似乎是不想讓人看清楚他的臉。他走到溫玉的對面坐下，沒有摘開口罩和眼鏡，也不說話。

溫玉慢慢地喝完幾口茶后，才開口道：“小曦已經答應做秦君鈺的情人，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按原計劃進行。”

來人還是默默地不說話。

溫玉輕笑了聲，湊近來人輕聲說：“我知道，你不想傷害小曦，我也不想。但是……你別忘了你的愛人肖鑫，也就是小曦的母親是怎麼死的，還有我的父母，倩倩的父母。畢叔，千萬別因為眼前一時的心軟而忘記了我們的初衷。毒蛇一日不拔，我們就一日不得安寧。”

畢叔終於摘下墨鏡，露出老態但犀利的眼睛，呼吸平穩地說：“我會按照原計劃進行的，這您放心。”

“那就好。”溫玉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