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喳鬧
寧長遠蹙眉而立。
“寧某一不好色,二不缺人。姑娘想到我這大施拳腳,找錯人了。”他冷聲說道,不打算再浪費時間逗留,說罷便準備抬腳離開。
誰料他正要走,袖子處便橫生出一股阻力,這姑娘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使勁起來倒還真拽住了他。
“既然如此,打擾。”
硬拉住他,就只為了說這麼句話?
太史辛河走了,寧長遠搖搖頭,到底只是個女人。
長安街上人群依舊,前些日子常會湧入一些災民,難民湧入高峰期時,城門禁閉,只出不進。
這幾天城門恢復以往的巡檢,正常出入。
“誒……你們聽說了嗎,就新晉的那個狀元,叫什麼來着,劉什麼……對劉春珉,竟然穩住了一方災情,安撫了民心哪。”
忽而另一人湊近,又道:“咿!不只那個劉春珉,還有個叫袁鶴的,聽說也解決了問題。”
酒館飯店,茶前飯後,熙熙攘攘討論的皆是近日發生的幾件大事。
“朝廷不給庫銀,他們哪兒來的錢?”另一桌的客人聽他們談論新晉狀元的事情,也端着飯菜湊到了這桌來。
那兩人甚是熱情,挪了挪位置道:“聽說是長安城首富賀縉老爺給派人押過去的,還捐獻了好多物資。”
“不是說賀老爺子不跟官場來往嗎?”
是啊,賀老爺子做生意的脾性大家不是不知道。向來說一不二,說不跟朝廷扯關係就一定不會扯。
如今這行為……
“誰知道呢。”
“不過賀老爺子心善也有可能,見朝廷不給撥銀兩就自己掏錢,反正他富可敵國。”
那人往嘴裏刨了兩口飯還沒嚼爛,不顧噴了一口飯粒,道:“不可能!賀老爺子就是一鐵公雞,去年蜀地逢見地震死傷數千,沒見他掏個二兩銀子?”
他還沒說完呢,人怎麼就走了?
呸!
不禮貌。
那兩人走遠了還在小聲嘀咕着剛剛這位不速之客,自來熟就算了,說個話還能噴他們一臉飯粒……心裏嫌棄至極。
……
夏府中遠遠就傳來丫鬟的聲音,夏瀟瀟兩手撐着下巴,無力地睜着眼皮望着窗外看膩了的樹和天空。
這日復一日重複又沒有新鮮感的日子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自她上次為了幫父親解疑喬裝去了一次聚星樓后,回來就一直被禁足。
“小姐!好消息啊!”丫頭氣喘吁吁地道。
能有什麼好消息,每天都如此來喊一句,結果還不是東邊院子裏的鳥兒又添了新的一窩,西邊院子裏的兔子又找到了新的伴侶……
“郡主,上次那位公子說對了,皇上前幾日下旨特許讓那新上任的芝麻官管事兒,沒想到還真給解決了!城裏都快炸開鍋了,誰敢信啊!”小丫頭順了兩口氣道。
夏瀟瀟懶洋洋的身子突然精神起來,問:“真的?”
“讓開讓開,我去找爹爹。”她聞言立馬呈小跑姿態出了房門趕往父親的書房。
夏淳正跟侍衛在說些什麼,見夏瀟瀟進來便匆忙吩咐了幾句遣退。
他年輕時是個武夫,後來到了中年又開始學文,三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文武雙全震懾一方了!正因此,他氣場中自帶一股傲然,又威而自斂。
都說四十左右的年紀正是男子的巔峰時期,這句話恰好體現在了夏淳身上。
“爹,我就說了吧,皇上不用國庫賑災是因為他有後手!”
夏淳從筆桶中挑了一隻上好狐尾毛做成的毛筆,開始臨摹大畫家周昉的作品,臉上並未露出其他神色,平平淡淡一心投入到畫作之中。
夏瀟瀟不死心,抓住父親的胳膊撒嬌道:“爹爹,我知道擅自出門是我的不對,可女兒就是想替您分憂嘛。您跟其他大臣認為皇上不仁,可你們真要做出點什麼事情的話,皇上哪能放過您啊!”
夏淳放下筆,輕輕拍着夏瀟瀟的肩膀,道了一句:“傻孩子,為父是擔心你出去遇到危險。”
“我是護國一品大臣的女兒夏瀟瀟,又是先帝親封的烈陽郡主,誰敢對我怎麼樣!”
夏淳無奈,說不過滿口歪理的女兒。
夏瀟瀟又道:“那爹,可不可以,允許女兒帶回上次在聚星樓回答我問題的那位公子?”
夏淳沉凝片刻,倒是好奇這位能隔千里撼動皇上心思的人,到底長什麼樣?
他借用輿論壓力迫使皇上下旨讓劉春珉等人接手此事還算不得讓人吃驚,讓人詫異的是劉春珉還有袁鶴最後解決了災難問題,讓一切應了那個人的預言。
也罷,是人是鬼是敵是友,讓女兒帶回來他一看便知。
“當然。”夏淳綿綿一笑,溫和說道。
夏瀟瀟一連跟自己的父親又撒了好幾個嬌才退下。
……
那日聚星樓的事情大多數人只當笑話聽過,當時覺得太史辛河分析得出彩,但僅僅是佩服這個青年男子急中生智,能打發了如此刁蠻的客人而已。
誰曾料到,皇上不僅下了聖旨,關鍵是那兩個芝麻官真就做到了。
論誰都覺得有些詫異的。
太史辛河在雲王府上見過了三司幾位大人過後,礙於面子也為了避嫌,出了一封書信給齊參的家人,讓齊老爺派兩個小廝前來引路。
她帶着紫蘭收拾好一系列東西過後,丫頭青花卻跟了上來。
“小姐,殿下吩咐我同您一起!”
青花背着包裹,不像是開玩笑。
讓青花來幹嘛,盯着她的行蹤?
太史辛河面色難看,冷冷道:“請幫我轉告雲王殿下,半月前是我不該冒入王府,如果之前還有什麼得罪他的地方,還望一併贖罪。”
“可是小姐,殿下說掩面先生已經出去雲遊四海,您不可能再去住齊家了。”青花停頓了片刻,“您看中的齊家那所宅子,殿下說花了三倍價錢買下來,您若是想過去住,青花便陪着您去住。”
太史辛河的臉色幾乎呈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紫蘭圓鼓鼓的眼睛看了一眼青花又看了一眼太史辛河,晶亮的眼睛眨了眨,扯扯太史辛河的袖子,道:“我想吃燒鴨。”
辛河:“……”
太史辛河本來要將行李摔在地上以泄其憤的,但是紫蘭一舉讓她稍微壓制住了火氣。
不過,紫蘭哪來的機會吃燒鴨?
“廚房給你做了燒鴨?”太史辛河問紫蘭。
“不是,子卿哥哥做的。”
太史辛河啞然,竟然有種啞巴吃黃蓮的感覺。
青花為婢十多年也能看得懂主子的臉色,見太史辛河沉默冷淡的面容,不敢多說話,低下頭等着太史辛河下一步動作。
“誒呀——紫蘭啊!都說了不要叫子卿哥哥,要叫子甄哥哥,甄,要念甄。”不知何時,宋子甄從一旁冒出。
太史辛河一股火氣頓時上了心頭,尤其看着宋子甄那張厭煩的笑臉時。
她再看看紫蘭,宋子卿走了之後她就只跟自己說話的啊。
紫蘭平時說話說的少,也不願意跟別人接觸,住在雲王府的這幾日紫蘭的吃食安排都是她寫給后廚房讓做的。
她就說紫蘭為何會吃上烤鴨,原來是宋子甄。
“對於殿下的這種做法,辛河只能總結出三個詞:無恥、下作、可笑。”太史辛河將行禮往旁邊丟去,氣得什麼話也說不出。
她本以為惹不起躲得起,後來發現惹不起也躲不起。
面對太史辛河的辱罵,宋子甄權當沒有聽到,反而笑得更加燦爛。
“您手段高明啊,不僅從一開始就給我下圈套,還短短兩日俘獲了紫蘭的好感。”太史辛河索性冷靜下來找了杯水喝。
“怎麼,不走了?”宋子甄見她甩下包裹,問道。
走不走有區別嗎?
太史辛河白了他一眼。
果然江湖上傳聞的宋子甄和善容易相處,廣交賢士,都只看到了他虛偽的一面。
而真實的宋子甄,她恐怕找不到什麼詞語可以形容。
縱有貌比潘安之相,卻更有採花大盜的氣質,更可怕的是那些深陷其中的女子還不知道他是個採花大盜,反引以為榮。
如今事情已經變成了這樣,她再怎麼憤恨都已經於事無補,也只能先留下靜觀其變,尋找別的辦法逃離雲王府的監視,又能讓自己的身份不暴露。
必要之時,這個宋子甄,留不得。
“本王知道雲王府你待膩了,明天讓青花陪你去廊州吧。”宋子甄一身鵝黃色的絲袍隨風輕輕飛起,這次正經的神情倒是沒那麼讓人生厭,“青花會武功,又是女孩,可以保護你。”
太史辛河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宋子甄說的出來的,難道又是某個圈套?
他猜出了她要幹什麼?
“不用了。”太史辛河冷道。
宋子甄也悠閑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潤潤喉嚨,眼神里滿是桃花泛濫般的笑靨,問道:“確定不去?”
太史辛河沉默,哪怕再想去,也不能丟了面子還被人控制。
總能想到辦法的。
“還是去吧,廊州案件可大可小,你要真想讓齊參發揮好,還得現場指導一下。齊參雖然處事公正,但是剛入仕不久,差了點人情世故。”宋子甄給了進一步的台階下。
太史辛河沒想到宋子甄連齊參都查得清清楚楚。
“多謝殿下費心。”太史辛河思慮片刻,“有勞青花姑娘。”
出去了總比在王府待着更有機會脫身。
青花聞言十分惶恐,連忙笑着道了幾句應該的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