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逾矩
太史辛河坐在梳妝枱前任由青花捯飭了約莫一個半小時過後,青花終於為她完成了最後一步。
魏宮人好畫長眉,令作蛾眉驚鵠髻。
青花給她梳的這個髮髻乃是名流貴女流行的反綰式,比起別的髮髻,這個看起來稍顯輕鬆。
青花在一旁盯着鏡子裏的太史辛河,雙手合在一塊自我陶醉的模樣,道:“天哪,如此美人,竟是出自我青花之手!”
太史辛河一時間又無言以對。
這丫頭,可真不謙虛啊。
“對了,聽說客人快要到了,小姐快去正廳找雲王殿下吧。”
太史辛河點了點頭,不太習慣地扯起裙角走路,加之頭上頂着重重的珠花,讓她不甚彆扭。
說是讓她到正廳找宋子甄,其實他還在自己的書房裏看書。
太史辛河不太高興地推開門,見宋子甄正在執筆畫畫。
他鼻樑翹挺,唇線分明,傾軀向前,微微俯身而立。
名人或多或少有些毛病,所以她心中縱是有火氣也能忍一忍,讓他畫完手中那幅畫再說。
“幫我磨墨。”宋子甄輕聲道,他認真地畫著畫,沒轉過身但是知道推門而進的就是太史辛河。
她鬼使神差地去了,只是穿着的這一身裙袖影響她發揮,還得單拿一隻手牽住另一隻手的袖子才能防止墨汁沾到她衣服上。
宋子甄本已忘記自己吩咐過蕭岳給太史辛河送了衣服,直到自己傾身畫畫時餘光一瞥之中浮現的棕紅,忽才發現,她真的穿上了女裝。
他頓筆,眼睛停在太史辛河身上。
十三年,每年做一件衣服準備着,今天她終於穿上了么!
女子身姿曼妙,穿上那一身棕紅色的衣裙便顯得皮膚更加的白皙如玉,毫無瑕疵;卧蠶長睫,紅唇明眸,而抬手磨墨時優雅安靜,整個人比上那畫中仙子都還要美上幾倍。
她的美顏絕倫不同於敘瑾的風情萬種,不同於薛湘的知書達禮,不同於烈陽郡主的蠻橫無理,她是那麼文靜又不文靜,懂禮又不懂禮的女人。
若不是他親眼見過,如若哪幅畫上出現這樣一個女子,他是全然不會相信世間有這人真實存在的。
她身上帶着點天然的薄荷香,聞起來沁人心脾。
宋子甄頓筆時,筆尖點墨已經浸了周圍一圈,整個畫作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太史辛河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偏過頭,無意間對上宋子甄的眼睛,他眼裏充滿了熾熱,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複雜感。
她沖他揮揮手,低下頭輕咳兩聲道:“殿下,你這個……你這個……眼神不太對。”
都說眼睛是最真摯的表達者。
所以太史辛河不敢再看向宋子甄的眼睛。
她寧願相信是因為自己孤身太久的被害妄想症。
當她正這麼想着,只見桌上畫了一半的畫作瞬間被掀往一邊,嘴裏還小聲輕罵著:“去他的謙謙君子!”
她還在恍惚之間,雲裏霧裏的時候,自己的胳膊就被宋子甄輕而易舉地拎了過去,隨即被他強而有力的手臂輕輕一帶動,腳力不穩差點摔在他面前的書桌上,就在她緊張得不可開交時,自己的嘴唇被一片清涼輕輕覆上。
那一刻,她的心都快停止跳動了。
她已經忘記了是什麼場合,現在發生了什麼,她腦子裏一切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可恨的是宋子甄的吻如此溫柔,讓她身子裏像有一股暖流匯入丹田一般。
但是很快她反應過來,齒貝毫不留情的在他唇上留下了印跡,痛得宋子甄發出呲的一聲,不得不停下了嘴上的動作。
他扶她站直身子,嘴角被咬的出了血,臉上卻依舊似笑非笑,一雙溫情的眸子看着太史辛河一刻也不離開,似乎還在回味剛剛的溫情一瞬。
太史辛河不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那樣被人欺負了或許會反手給人家一巴掌,亦或是躲到一邊哭。
她輕易不動怒,但真到了怒無可遏的地步,所有的話最後只變成了:“你為何要這樣耍我?”
宋子甄微微撅嘴,杏眼中似有濕潤之意,近一步道:“本王何時耍你?”
“你明知道我是六殿下的妻子,我名義上是你的弟媳!你這樣做,將我置於何地,將六殿下又置於何地!你這不是耍我是什麼?”太史辛河四年來沒掉過一滴眼淚,此時卻濕了眼眶不知該說些什麼,“你是冠絕天下的雲王,我們相識不過才十幾天的時間,突然就開這種玩笑,難道不是耍我嗎?”
太史辛河說完,氣得直跺腳,隨即也不知道再說什麼,氣呼呼地從房間裏衝出去了。
而出去時剛好碰見蕭岳從旁邊過來,辛河見他也一併氣得慌,薄弱的身子硬是毫無避讓地故意撞了蕭岳。
蕭岳揉了揉肩膀,心想這是怎麼了……
問題是等蕭岳進門之後,殿下的臉色也有些泛白。
“呃——殿下,張大人一行人到了。”蕭岳扣身行禮道。
宋子甄點點頭,吩咐了一聲退下,不一會兒他又突然叫住蕭岳,囑咐他去杏院請來太史辛河。
“就說,張池的兒子張渠已經被送到京城了。”
蕭岳會意,答了一聲:“是。”而後退下。
錦花苑。
雲王府在自家擺席的地點通常都是在錦花苑進行,不只是因為陽春三四月的百花齊放以及春夏秋冬的各類奇異植物得以讓賓客有一番好景觀賞,還因為風水大師說這裏是塊好地方,很適合用來平常招待客人。
是以錦花苑成了一處不同尋常的院子。
張降成已然五十八歲的年紀,由其家中世代為官,張降成從幾乎從出生開始就在學斷案子了。
每次審案都能讓他掉一把頭髮,所以到了現在,如若頭上不是戴着官帽,頭髮只怕稀疏得很。
張降成張大人看起來倒是冷冷漠漠鐵面無私的模樣,不過誰知道呢?
有些人始終經不起人情的考驗。
崔閡的年紀比張降成略小,沉沉悶悶,臉上倒是隨時含着笑意,不過嘴上很少說話。
三個人中唯有御史大夫寧長遠寧大人表現得最為正常,中規中矩,沉穩冷靜。
他明顯也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請帖到底是什麼目的,但是舉止進退有度。
三人齊齊上前見過雲王殿下,互相客套一番后回到自己指定的座位上。
宋子甄從主座上站起身迎候幾人前來:“能邀請到三司的幾位大人前來,是本王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