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月光》14(1)
戀愛的日子像房檐下的冰柱,在春日的陽光中一天天快樂地融化,轉眼間C大又要春色滿園了。我和韓放每天坐在一起上課,說悄悄話,看韓放給各科老師畫漫畫,周末還一起參加攝影協會的活動。一個月下來韓放根本沒回過幾次家,跟楊光、路曉濱他們也只是晚上睡覺時在寢室見上一面,第二天一早還帶着早餐到樓下等我。每次從窗口望出去,都覺得韓放挺拔得有點兒不像話,好像邱雪做內務的那個微波爐箱子,鶴立雞群的,難怪當初溫冰把他扔在樓下一顯擺就是半個鐘頭。
提起溫冰我就頭疼,嗡嗡的。
“瞧你那表情,咬到花椒啦?”正頭疼着,在走廊里迎面遇上了陳子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塞我手裏兩張票。
“田野要開個人演奏會了,在中央大街紫丁香音樂廳,你和那小子天天出雙入對的,連田野都知道你戀愛了,這不,托我捎給你兩張票,樓上包廂的。”走出好遠,又回頭補上一句:“那小子還罵我不三不四呢,就這麼算了呀?”
我哭笑不得地下樓去了。
韓放對音樂會似乎興味索然,但還是特地跑回家換了身西裝,周六一大早玉樹臨風地站在音樂廳門口等我,那氣度居然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坐在包廂里,我終於忍不住了:“韓放,你幹嗎穿成這樣?”
“電視上參加音樂會的男人不都這樣穿嗎?”韓放正色道。
“哈,你?男人?”我還真不習慣把他叫作男人。
“如假包換,隨時歡迎檢查。”
“去你的!”
“逗你玩的,還真生氣啊?臉都紅了……咦?那不是你的朋友嗎?”韓放指着對面包廂給我看,是子衿,打扮得跟韓放倒有一媲,春寒料峭的,這姐們兒穿一身白,裹一條果綠色的披肩,和一挺眼熟的中年男人坐一起,神情姿態跟他什麼人似的。
“她還罵我是小流氓來着,不是還要到保衛處告我嗎?”韓放打斷了我的觀察。難道這倆人事先商量好了?都跟孩子似的。我笑着搖搖頭,打開相機鏡頭蓋。
“你帶相機幹嗎?”
“拍兩張啊。”
“特意拍那小子?”
“人家叫田野。”
“我知道。你先好好看看那塊公告牌。”
公告牌:音樂廳內禁止使用閃光燈。
我猶豫了一下,把相機放回包里。
田野倜儻地出場了,身着一件中西合璧的黑色燕尾服,寶藍色團花織錦緞腰封,金絲絨領結,一頭捲曲的長發光亮可鑒,風度翩翩,氣宇不凡。開場曲是蕭邦的《革命》,大家正聽得入神,台下突然冒出一狂熱的女生,舉起相機按下了快門,像一枚造反的信號彈,緊接着大廳里閃光燈此起彼伏,大概都是田野的崇拜者,想借這最後的機會留下她們心目中白馬王子的俊逸身影。
閻權“嘭”地蹦了出來,手忙腳亂地鎮壓。一會兒,子衿也出現在樓下,像棵細長的蔥,甩着焦綠的披肩頤指氣使地朝觀眾席揮了幾下手,果然奏效,田野的FANS們都偃旗息鼓了。幸好田野沒被這段小插曲影響到,依然不疾不徐,張弛有度。
我曾經疑問過,為什麼在各種樂器上有一定造詣的演奏家多半都是男性,甚至包括古箏和小提琴這樣至陰至柔之物。田野的演奏給了我答案:力量和激情。結束曲目是比才的《卡門》序曲,田野把燕尾服和領結都扔在一邊,在飄逸的白襯衫和藍色腰封包裹下,純純地變成了一個童話中的王子,連捲曲的長發也閃爍着汗珠的光芒。他把**樂章加花部分演奏得激情四溢,前無古人……我在極度興奮中突然被按到了椅背上,韓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吻了我。
3秒鐘后,我恢復了思想。
初吻,像丁小彤的烤瓷牙一樣,就這麼不明不白千古奇冤地沒了……連聲招呼也不打,這不是搶劫嗎?我在掌聲雷動中怒不可遏地瞪着韓放,無語凝噎。
而韓放,居然擺出一張臭臉,還冒着青煙,見我瞪他,竟似受了天大的侮辱,抖着一身筆挺的料子憤然消失在角門。真正殺了人的還要喊救命,還有沒有天理了?
我眼淚巴巴地走出音樂廳,韓放早已不知去向。田野在門口恭送各位老師,其中也包括子衿身邊的那位中年男子。
子衿裹着披肩風姿綽約地向我走來:“哎,那小子呢?”
我悶不作聲,子衿見狀換了個話題。“剛才看見我老師了嗎?”
“和你坐包廂里那位?”
“嗯,他就是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那個人。”
“哪次?哪個人?”
“噝——你裝什麼糊塗啊,在紅豆屋喝酒那次。”
“紅豆屋?”一個霹靂又在我頭頂炸開,子衿的意中人!
“大姐,能不能別嚇我!他有40歲嗎?”
“人長得年輕,45了。”
我想起郭達演的小品,裏邊哥哥聲淚俱下地說:“小妹呀,難道你缺少父愛嗎?”完全就是我此時的心聲。
“子……子衿,你玩什麼不好非玩師生戀,他都能當你爸了!”
“我喜歡!”子衿把披肩一甩。
我已經出離震驚了,她爸不就沒和她聊視頻嗎?也不用玩得這麼出位吧!還沒等我哆嗦出隻言片語,子衿已經和那個45歲的“意中人”坐進了一輛大別克,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