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月光》1(2)
“哎,張卓然,既然這份過節兒因你而起,你就得給我化解!即使不慣着閻權,我也得跟系裏有個交代呀。節目單在這兒,策劃就交給你了,反正這個你最拿手,我們未來的大主持人——”子衿又雙手奉上一根電烤羊肉串。
我倆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兒,紅豆屋裏人漸漸少了,一看錶,9:40。我把節目單塞進包里說:“不早了,回宿舍吧,這事暫且答應你,就當報答你給我找的肥差。”
可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子衿白皙的臉上果然掠過一絲緋紅的不快,“啪”地甩出50塊錢把賬結了。
雖然是發小的朋友,可由於子衿的家庭緣故,她有時大大咧咧,有時又敏感過度,比成年貓咪還難以捉摸。
“事成之後我該如何報答你啊,小姐?”果不其然,子衿聽到我報答之類的話頗為不爽。我連忙乖巧地閉上了嘴,目送瘦高的她甩手而去。
回到寢室,剛跟大伙兒聊了一下江心島被淹沒的事就熄燈了。正準備鑽進被窩進入卧談階段,只覺腹中一陣絞痛,連忙掙扎着起身奔向廁所。
老媽早就說過冷飲和油大的東西不能同吃……
40分鐘后我拖着兩條酸麻的腿挪向302室,迎面遇上了睡在我上鋪的姐妹兼死黨——步履同樣蹣跚的團支書邱雪。
“咋了,邱雪,又讓人掛了?”
“哼……”邱雪強打精神,“正統計咱班秋遊名單呢,早點兒回去睡吧,別等我。”
邱雪和子衿都是天生靚眸,子衿一貫鋒芒畢露,充滿挑釁;邱雪卻總是情深深雨蒙蒙的,滿臉人善被人欺的柔弱。班裏幾位公子小姐隔三岔五耍耍脾氣發發威,動輒不參加集體活動,邱雪都要逐個去哄。偏偏全系的子弟們好像都集中在我們4班,弄得她這個團支書越發跟丫鬟似的了。一見她那副低聲下氣好話說盡的樣子,真想讓那班子弟落到子衿手裏去體驗體驗生活。
早飯桌上,邱雪一雙煙雨蒙蒙的靚眼下掛着兩個大黑圈,記得昨晚睡前都不見她回來,肯定又碰到釘子戶了。
“唉……讓咱班的人都湊齊真是難於上青天呀。”邱雪仰天長嘆。
老大林箏問:“男生那邊怎麼樣了?”
邱雪臉色更差了:“那3個新來的連人影都捉不到。”
一上午的古代文學課,只有林箏聽得津津有味。我只記得睡昏過去之前,才華橫溢卻疏於邊幅的唐老師正如若虛再世般深情吟誦着:“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醒來時,已恍若隔世,又要跟林箏借筆記了。自從古代文學老師由佳人換成了古董,324教室就變成了洪水過後的玉米地,挺胸抬頭的少,伏地長眠的多,而林箏,當之無愧是最精神的那一棵。
“林姐姐,筆記借來抄抄。”我賠笑。
林箏居然沒反應,直盯着唐老師發獃。
“林箏!”
“嗯?”
“筆記!”
“哦,哦。”林箏把筆記扔過來,滿臉意猶未盡。每當她掛起這副表情,一準兒是要下課了。看來這一覺睡得剛剛好。
正忙着收攤,邱雪在後面捅我。回頭一瞥,吃驚不小,這妞黑着一張臉伏在桌子上,掛了。我連忙攙起她回到寢室,在我的床鋪躺下。
瞧邱雪那套奶油蛋糕狀的鋪蓋,就知道她是個地道的豌豆公主,屬於絕對經不起折騰的類型。302打兩年前軍訓那天起就只得過一次流動紅旗,還全靠林箏在邱雪那團軟硬不吃的鴨絨被上罩了個微波爐箱子,蒙上白單挺拔起來。不過我將邱雪那床軟塌塌的海綿褥用根電話線吊在了窗外,等檢查團走了才拉上來,結果半夜邱雪狂叫着從被窩裏扔出一隻張牙舞爪的潮蟲,就此病了3天,打那以後再也沒人敢打這床鋪蓋的主意,流動紅旗也徹底跟我們永別了。邱雪這會兒也沒別的毛病,就是缺覺,躺在床上還跟夢囈似的伸出3根手指:“就差他們仨,就差……”話沒說完就跟撒手人寰似的沒了動靜。於是我一個不忿便拍着胸脯保證,借下午政治學習的機會替她拿下那3個新來的。
仨人原是上一屆的,是幾個沒吃過苦的小子弟,盡情享受着美女如雲的C大生活,直到發生了去年轟動全校的打架事件,給中文系與體育系的矛盾又添上濃重一筆,同時也宣告了中文系屢戰屢敗歷史的終結。
這仨哥們把體育系最囂張的那小子堵在寢室里一番痛扁,一個不留神又讓人家順窗戶逃了,剛想乘勝追擊,才發現這是二樓。那小子不愧為校籃球隊長,落地比貓還穩,直衝進校保衛處把他們告了。消息傳到校長那兒,老人家十分震怒,當即一聲令下:勒令退學。
C大校規洋洋萬言,光是處罰條例就分了三六九等,所謂勒令退學,當然是僅次於開除學籍的一種嚴厲處分。可風聲一過,在背後幾個通天老子的活動之下,仨人又回來了,不過留了一級,記了個大過。
按說體育系那小子平時挺飛揚跋扈的,確實該有人替天行道,可“操刀”那仨小子橫看豎看也忒讓人來氣。在全系百十餘雙眼睛的睽睽注目下,跟逛澡堂子一般懶散地晃蕩進來。
叫楊光的那個,都挺大人了還跟女朋友穿卡通情侶裝,那位學姐前襟是大力水手,他前襟是奧利弗。
名叫路曉濱的,據說3年換了6個女朋友,男模走秀般緊隨其後,走在階梯教室的過道上,神情氣度卻跟迎着海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