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回憶(4.5千)
嚴睿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狀態待在林華銳的身體內,只能看着眼前發生的事,自己的念頭無法通過身體表現出來。
他看着姚舒顏被老夫人欺辱的時候,自己無法出言,而林華銳因為與老夫人的關係和本身的性格,也沒有和老夫人鬧僵,當然也是儘力的維護姚舒顏。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嚴睿看着他們的感情日益遞增,心裏不知是痛還是樂,林華銳是自己的前世,姚舒顏是傾言的前世,可是他見到兩人的感情濃厚,耳鬢廝磨,他心中還是不舒適。
就如同那日他誤會傾言時候,她說的‘林華銳是你,嚴睿也是你。’現在自己也覺得‘姚舒顏是她,傾言亦是她。’都是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別人和她親密。
林華銳身為林家的獨自,林家是這方圓百里的大戶人家,而姚舒顏不過是農家女,林家娶她進門,就是林華銳忽然大病,藥石不可醫治,眼看着就要一命嗚呼。
一個道長上門,算得一卦,只要林少爺娶得城西姚家女兒姚舒顏為妻子,就能馬上病癒,恢復如常。
當時老夫人沒得法子,只將這道長說的奉為唯一的救命之方,急急忙忙的找了媒婆說親下聘禮,老夫人雖然嫌棄姚家是農戶,這姚舒顏長相雖是不錯,但出身卑賤。
可是當時的情況,容不得老夫人多顧慮,下了聘禮的第二天就將姚舒顏娶進了門,也沒有將婚事大辦,就只是在新房內貼了大紅喜字,在這林府牆內外披了紅色絲綢。
就只有這過路人詢問過才知道,那一日林家少爺娶妻沖喜。
便是成了親第二天,林華銳悠悠轉醒,原本就只一口氣掉着的身子,這一醒來就喊着餓了。
當時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親,躺在床上只瞧着屋內的東西都換成了大紅色,還有桌上擺着的大盤乾果和門窗上貼着的大紅喜字,這樣的場景映入眼中,他只覺得有些不解。
再一轉眼珠就看到了穿着大紅一長裙姿容不俗的姚舒顏,她靜靜地立在那兒,那些個下人擠過來她便往後一些,直到退到了最後面,他便只是一眼他便看不到身邊的其他人了,心中就覺得這女子好生熟悉。
他的母親在他身邊說話他也沒仔細聽,下意識的喝了口遞到嘴邊的稀粥,感覺口中沒有那份干啞不適的時候,這才抑着聲音注視着姚舒顏問道:“母親,那個紅衣服的女子是誰?”他這聲音還是有些沙啞,語氣有些急迫和小心翼翼。
這時候的老夫人見兒子病好轉了,這時候正是高興得很,順著兒子的目光瞧去,看了姚舒顏也是滿臉笑意的說道:“這是你夫人,銳兒重病在床,總不見好轉,為娘沒得辦法,找了一道長為你尋了這媳婦,你娶了她身上的病就能馬上好了……”
母親的在他耳邊喋喋的說了一大堆,他就聽了第一句‘這是你的夫人。’或許是自己總是瞧着她看,就看她將頭低着偏向一邊。
“母親,她叫什麼名字?”林華銳繼續問道,已經將自己過於熱切的目光給收回來了。
老夫人還在和他叨叨着,就聽到這麼一句,她的寶貝兒子問她,她自然停下自己要說的,先回他的話,“她是城西姚家的女兒姚舒顏,舒顏過來,怎麼站得那麼遠。”又對着那邊的姚舒顏招手道。
這回那些擠在前面的奴僕婢女全都讓開了,姚舒顏這才慢慢走去,施了粉黛的白凈小臉上有着些許怯意,低眉順目看着老夫人和床上半躺着的林華銳。
老夫人在她走過來的時候,又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說道:“你這媳婦雖說身份低了些,可模樣還算周正,也是為了給你沖喜,不然為娘定會為你尋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現在也只能委屈我兒了。”
林華銳瞧見他那夫人的小嘴撅了撅,那張小臉瞬時有了分俏皮的味道,只是一會就恢復原本的樣子,母親背對着她,沒有瞧見。
“母親,舒顏做我夫人,兒子很喜歡。”
林華銳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直的看着姚舒顏,就見她半低的頭一下抬起來,睜着杏眼訝異的看着自己。
老夫人歡喜道:“銳兒喜歡就好,只要銳兒喜歡,娘也喜歡,舒顏快侍候你夫君喝粥,這得久病在床的人醒來時得先喝些稀粥墊着肚子,可不能一上來就吃那些個冷硬的吃食。”
老夫人將白瓷碗放到她的手上,說著從床邊的圓凳上起身,將那位置讓給了她。
姚舒顏看着手上的白瓷碗和圓凳,撲閃着大眼睛,在林華銳的注視下端着碗坐在圓凳上,又輕輕地吹着還有些燙的稀粥。
老夫人在旁邊瞧着點頭道:“知道將粥吹冷些,倒是個細心的,就是這禮儀規矩以後該好好學學,總不能和以前在姚家一般。”
林華銳的注意力都放在床邊的人身上,壓根就沒聽到母親在說什麼。
他不在意,姚舒顏卻是眉頭一蹙,只是一會便舒展開來,小心的拿着勺子餵給床上這個金貴的少爺,這個少爺感覺性子不錯,那目光雖說熱切可面容溫和,總是帶着淡淡的笑意。
她舉着勺子遞到他嘴邊,仔細的打量着他,蒼白的臉色,略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樑還有那雙含情的雙眸。
在目光觸及那雙眸子時,只覺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臉頰刷的一下染上緋紅。
林華銳笑了,笑得很溫和,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己大病醒來便有了這麼個可人的夫人,真是上天賜福。
見他笑,她的臉更紅了,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的眼睛。
這便是兩人的第一次相見,一個目光灼灼,一個小心打量。
後面林家老夫人見自己的兒子身子越來越好,對着姚舒顏也愈發的不滿意。
在她心中覺得姚舒顏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可現如今兒子已經娶了姚舒顏為妻,她只能是在一些事情上找找姚舒顏的錯處,一些小事變成大事,就算是無事她也會找些事兒來。
當她看不順眼一個人的時候,就會使勁的找他(她)的麻煩,就算知道這樣也不能改變什麼,可一看到那個人受罪她便會好受些。
並且在發覺自己的兒子對姚舒顏越發的上心時,她心中就越發對姚舒顏不喜,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現在卻一心的喜歡上一個農家女。
就在林華銳他們感情日日增加的時候,林老夫人就已經想着要為兒子重新找一個夫人,將這姚舒顏給休了。
嚴睿在這林華銳的身體內,林華銳做的說的他都能看見,距離他們成親已經有半年了,這時候正是二月,院內的桂花樹葉子已經綠了。
嚴睿能通過林華銳的身體感覺到桂花香味,他看着在為桂花樹澆水的姚舒顏,原來傾言的前世十分喜愛這桂花樹。
這些日子,他看着林華銳教她識字、作畫、算賬,為她描眉梳妝,兩人感情越發的濃厚。
這時他才知曉原來傾言的會的這些都是林華銳教的,林華銳死後也是活在她的記憶中,以至於她病了還是叫着他的名字。
林家是做生意的,開的是綢緞莊子,做的布匹生意,林家的錦雲閣出了杭州也是頂有名的。
自從林華銳病後,這林家的生意全都落在林老夫人的身上,這麼幾個月過去了,林華銳的身體好了,老夫人自然就能輕鬆一些,將大半的事情交給兒子打理。
若不是林家的老爺子早幾年去世了,這林家又人丁凋零,她也不會讓自己和病剛好的兒子勞累。
林華銳白天要出去忙生意,要到很晚才回來,每次回家的時候就會看到姚舒顏在院子的門口等着他。
他都會大步走過去,溫和的笑着拉起她的手,在她的額間一吻。
時間讓兩人的變得更為默契,一個小動作都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接下來要做的是什麼。
林老夫人近來已經選好了未來兒媳婦,也單獨找了姚舒顏談了。
那一天姚舒顏心中鬱郁,林華銳一回來就能發覺她的不安,感到眼前的人笑得勉強。
他問了,可舒顏不說,他細細思量又找了丫鬟問了,得知母親今日找了舒顏,便知道問題出在了母親身上。
看着面色戚然的舒顏,他沒有再猶豫,去了母親的院子。
剛一進去,他就將來意向母親擺明了,在他看來母親今日又在無故的挑舒顏的問題,還特地將人喊到身邊訓斥,他想着和母親說明白讓她以後不要再尋舒顏的不是,可沒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要嚴重的多。
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為那卑微女子說情的兒子,面色不佳的道:“你這樣說可有想過為娘的感受,為了個過門才半年的女子,大晚上的跑到我這兒來指責我。”
“母親,兒子沒有指責的意思,只會希望您以後莫要再欺辱舒顏,她性子軟,您說話又太重,這樣老是說她,她會不開心的。”林華銳恭敬道。
“她不開心,那便不要做我林家的媳婦,今日我已經找她說明了,要麼給她一紙休書讓她回姚家,要麼就改妻為妾,她沒有與你說嗎?”老夫人惱怒道。
“母親,您怎麼能對舒顏說這樣的話?!我不會休妻。”林華銳語氣驟然變了,原本溫潤的聲音現在有了絲寒意。
“你不休妻,那就再娶一房,讓姚舒顏做妾。”老夫人強勢道。她這回可不會依自己的兒子。
林華銳頭一回對自己的母親冷着臉,“我只要舒顏一人足矣,其餘人就算進了林府,在我看來和府上的丫鬟一樣,既不能入我的眼,更不能入我的心。”
“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死心眼,娘為你找了個模樣身家都一等一好的女子,你就不先看看嗎,那女子無論那一點都比姚舒顏強上千百倍……”
“母親,你不用多說了,無論是你看中的女子有多好,都與我無關,我這一生只愛舒顏一人。”林華銳看着還想再勸說他的母親接著說道:“再說了,舒顏是您為我選的媳婦,母親,成親這樣的大事,選了就不能反悔了。”
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他還要趕回去安撫心中鬱結的夫人。
“我既然能選她自然能將她換了,銳兒,銳兒,你給我回來……”林老夫人見兒子假裝沒聽到自己的喊聲,不禁對姚舒顏更為厭惡,“這樣兒媳留在家中只是個禍害,銳兒現在連我的話都能充耳不聞了。”
林華銳走回院內進了房間,發現舒顏伏在床邊抽泣。
聽到他的腳步聲,又偷偷地將眼淚擦乾,這些都被急忙進來的林華銳看得清楚。
“你……”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
林華銳走到他的身邊伸手將她抱在懷中溫和道:“我知道你想勸我別和母親鬧,可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答應她,她要我再娶別人,可我的心裏現在只能裝下一個你,再也沒人能進入我的心中。”
“你莫要哭泣,看着你哭我心會疼的,我不會休妻也不會娶別人。”
她仰着臉含着淚光的眸子緊緊地望着他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母親呢?”
林華銳低着頭伸手摸着她眼角道:“母親一向疼我,不管我要什麼只要我夠堅持她都會答應的,這次她也不會讓我難過的。”
“我也不想你難過,若是與母親鬧得太過與你也不好。”
“你總是這樣為我想,可曾有為自己想過,母親總是凶你也不見你埋怨,每回都是自己躲起來哭。”
“我可沒有躲起來哭……”她小聲的嘀咕着。
果真如華銳說的那般,第二天母親又對他好了不少,也沒提休妻做妾的事情。
她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華銳出遠門那一回。
林家的錦雲閣遍佈杭州,林華銳這次是到費山縣處理點事情。
林府大門口。
夫妻二人依依惜別。
“夫君,出門在外萬事小心,早些歸來。”姚舒顏面帶不捨得看着他。
“你在家中也好生照顧自己,此次去費山縣確實有些遠,但我只要處理完事情就儘快趕回來,不會讓你在家久等。”林華銳牽着她的手道。
“嗯,我省得。”
“對了,等我歸來,我帶你到桃林遊玩,那時正值三月,桃花盛開,那座山上的種滿了桃花,風景極美。”林華銳微笑着,像是想到了兩人去遊玩的場景,眼睛很亮。
“那自是好的,我等你歸來。”她說著,看着他上了馬車,揮手作別,一直等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才返身回府。
本以為等上二十來天就能與華銳再相見,可才等了三天,自己卻死了。
被母親端着毒藥按住喝了下去,她掙扎不脫那幾個丫鬟的按壓。
她聽到母親說‘不做妾,也不讓華銳休妻,那邊死了得好。’
母親果然沒有接受她,心中對她由討厭變成了恨意,以至於要殺死她。
可是她還沒等到華銳回來,她還要和他一起去桃林。
她只覺得眼皮愈發沉重,口中的血不斷地湧出,她趴在地上往院門口看去。
門口並沒有出現那道身影,她的雙眼漸漸模糊了,半仰着的頭也垂了下來,挨在地上。
她的氣還未斷,就聽到頭頂傳來母親的聲音:“莫道長既然說她進了門可佑我兒身體康健,那便將她埋在這院子裏。那棵桂花樹她不是很喜歡嗎,就埋在那棵樹下,這也算是本夫人的一片好心,讓她日後常伴我兒。”
她想笑,可卻發不出聲,眼皮愈發沉重,感覺到身體被人拖動,感到身上的越來越重,直至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