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翻傾 第25章 從今天起，做一名捕快
可惜，諸位酒客把心放下了，店家卻把心提了起來，生怕兩人一言不合，在茶棚大打出手，將他這小店給拆了。
“蘇某犯事了？”蘇妄打了個酒嗝，翻着白眼，對崔商略的官僚做派實在看不上眼，以那一夜崔商略調侃傲劍時的話語調笑着他。
崔商略仔細打量了蘇妄一番，見着周圍又安靜下來，這才吐出兩個字：“沒有！”
“切！”
崔商略彷彿聽到了一片噓聲，他霍然轉身，卻只見到酒客們相互吆喝，三五劃拳着，好似他們一直都很開心地喝着酒，方才崔商略所感所聽，都是幻覺。
“這些潑廝，等我回去一定翻翻卷宗，看看有沒有你們的畫影。”
崔商略碎碎念着坐下，看似小聲，但武人哪個不是耳聽六方，周圍又靜了下來。
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着，比起盜賊，世人明顯更怕被官府惦記上。
就算沒有犯事兒，但看崔商略這小氣樣兒，只怕也得搞出事情來，諸位酒客如何還敢咋呼。
不多時，三五酒客或是裝作不勝酒力，或是假裝忽有急事，各自結賬離去，就算外面風大雪急，也比與披着官府虎皮的崔商略呆在一塊好。
店家欲哭無淚了，唯有才出來上酒的小二有些懵懂，卻急忙被店家拽到后廚，堂內只剩下蘇妄與崔商略。
“說吧，找我何事，看你缺德的？”
蘇妄自然不相信崔商略是閑的沒事鬧着玩，連店家都看出了他的目的，何況是他？
但他已然打着哈欠，顯然，依舊不太想理他。
“好吧，被你看穿了！”崔商略聳了聳肩膀，並未在意蘇妄的態度，忽然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你也不想自己被江湖人搞得人盡皆知吧。”
“哦，這也要看是什麼事兒了！”蘇妄摸了摸手邊的冰涼的酒水，有些不滿，直接取過崔商略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
“啊，這可是我的，待會兒你可得出份子錢！”崔商略立馬蹦跳起來，好似蘇妄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眼裏那個心疼勁兒，看得蘇妄嘴角直抽抽。
“得了，大不了我把下酒菜分你一半，你們六扇門還差這點錢，你不是升職了么？”蘇妄一副這點事兒別在意的樣子，順手將半碟殘羹推了過來。
看着蘇妄推過來的半碟茴香豆，崔商略只能無言以待。
關鍵不在這碟茴香豆是店家免費贈送的問題上，而是蘇妄又將崔商略那一碟豆子要了過去，認真地允了四分之一給他，正好一人一半。
看這樣子，蘇妄說話果然是算話的。
崔商略頗有遇到了一生之敵之感——一個臉皮比他還厚的對手。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何況我還只是個小捕頭，上邊還有金牌、神捕。”崔商略嘆息着，好似心情鬱悶，吹着酒壺，一口氣將剩下的幹掉，微微打了個酒嗝。
但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怕再被蘇妄賺去便宜。
“你可不小呢，剛才你的官威可大着哩！”蘇妄嘴裏嘲諷着，人卻站了起來，撣了撣衣服，做勢欲走。
酒都喝完了，人還留這裏幹嘛？
這會，他反倒清醒了。
“誒，等等，等等！”眼見蘇妄不似玩笑，崔商略這才急了，低聲道：“我是例行公事，來問你些事兒。”
“早說嘛！”蘇妄拍了拍胸口，又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只是公事？”
“肯定是公事。”崔商略先是點點頭，忽然明白過來，大呼小叫道：“你當崔某是什麼人，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么，會以公夾私？”
難道不是么？蘇妄無言地看了看已被清場的茶棚，難道這也算公事的一部分？。
崔商略黑着臉，從袖子裏掏出了個小本本，板著臉道：“下面這些話是六扇門問你的，你可以拒絕回答，但你所說的每句話，將來都可能成為呈堂證供。”
“請說！”蘇妄伸手示意崔商略坐下，一臉的配合。
“姓名？”
“蘇妄。”
“性別？”
蘇妄踹了桌腳一下，桌面一蹦，彈在崔商略下巴，疼的他齜牙咧嘴的。
果然，要他正經辦事兒真是太難的。
“何籍？”
“唔，嶺南路延平府人士。”蘇妄記得，降臨之初的那半年確實是在宅在延平府的深山裏。
“家中還有何人？”
“就我一個吧。”
“好了！”
“好了？”蘇妄差點跳將起來，搞了半天就問這些東西，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不滿道：“你不是該問問功法，境界什麼的？”
“你會說么？”崔商略反問了一句。
蘇妄點一愣，沉聲道：“這倒也是！”
江湖人歷來反感官府的管束，桀驁難馴，就算沒有這些，武者也不會輕易吐露自己的功法、傳承、絕技。
否則，一定會有人教會你死字是怎麼寫的。
“這是你么？”
說話間，崔商略將小本本遞了過來，上面寥寥幾筆畫了蘇妄的留影，一旁標註着剛才詢問的基本信息。
蘇妄笑了起來：“既然都讓六扇門記錄了卷宗，我也算薄有名聲了吧。”
崔商略收起小本本，難得正經道：“你能打敗王平之，已不止是薄有名聲那麼簡單。”
對崔商略的試探，蘇妄並沒回答的打算，他揮了揮手，道：“看來你們六扇門那一夜也沒少折騰！能讓銀牌捕頭出面，也不止這點事吧。”
蘇妄話中藏話，顯然對六扇門坐看幾方爭奪，任由諸多武者被殺有些不滿。
“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正是因為如此，崔某今日才來找蘇大俠。”崔商略語氣也有些重，一句大俠道出來，雙方隱然出現了一絲隔閡。
“那麼，就勞煩銀牌崔捕頭，請把事情說開。”蘇妄認真地看着他，也有些動怒。
其實蘇妄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或許是因為崔商略的態度，或許是因為那一夜走的太匆忙，也許真的是因為死了太多人。
但對自己的心，他不想尋根究底。
“好，既然如此，崔某就說了。”崔商略剛剛嚴肅了半句，後半截又暴露了本性，軟趴趴的癱在桌上，道：“我是來請你加入六扇門的。”
這句話他說得甚是有氣無力，其實也沒指望蘇妄回答。
一入侯門深似海，加入官府，難免就要勾心鬥角，江湖人自由散漫，尋常時對官府是避之不及，如何還會加入？
六扇門雖有舉國之力支持，看似勢力龐大，但分散到廣袤地域疆土，也只是滄海一粟。
因此，六扇門很缺人，非常缺人，更缺高手，對於蘇妄這樣與各家各派牽連不深的江湖散客，最是歡迎。
諸多因素結合下，六扇門邀請蘇妄，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並派出與蘇妄勉強算是一面之交的崔商略前來做說客。
但崔商略自家人知自家事，更明白武者對朝堂的排斥，這次事情他根本就沒抱着希望。
看着有些無賴的崔商略，蘇妄笑了，心中的那點怒火不翼而飛。
“我答應了！”
“什麼？”崔商略不敢置信，瞪圓了眼珠。
“是的，我答應了！”蘇妄無奈地點了點頭。
“我聽到了，你這下反悔也來不及了。”崔商略斬釘截鐵說著，甚至已在小本本上記下來這句話。
……
“這裏是長樂坊，你這段時間在這裏當差，算是入門考核。記住，我六扇門規矩極嚴，也不是阿貓阿狗就能進來的。”長街之外，崔商略指着人來人往的熱鬧小鎮，嘴裏依舊不着四六。
“崔商略，你這是找茬么？”本來就對自己見習捕頭的身份有些不滿，再被崔商略這麼折騰，蘇妄額頭上都蹦起了青筋。
在蘇妄想來，他好歹也是打敗過王平之的人物誒，至少比實際境界是洞微見徹的崔略商厲害吧，怎麼也得是個銀牌捕頭，或者金牌捕頭什麼的。
但是，現實是很沉重的，他竟被塞了個勞什子的見習捕頭身份，連鐵牌捕頭都不是，雖然這個見習捕頭已是長樂坊的第三號人物。
“廢什麼話啊，捕頭大人，小的下個月來接您。”崔略商依然開着玩笑，人卻跑得遠遠的，眨眼間就沒了影子。
“也夠懶的，不該帶我去報個道，認下人？”蘇妄對崔略商變着由頭偷懶表示鄙視，整了整身上新鮮出爐的紅布罩甲，面向長樂坊。
“從今天開始，我要做一名捕快。”
黑驢自覺的走上前，與他並排而立，一人一驢，霸佔了長街的入口。
“大叔，能請你讓讓么？”
嬌怯怯的聲音打斷了蘇妄的遐想，他轉身看去，卻是一名身材玲瓏嬌小的豆蔻少女，一身練功服已漿洗到褪色，但打扮爽利，只是背後的那個巨大包裹，讓她的瓊鼻上冒出了香汗。
“哦，好的！”蘇妄拉着黑驢退到一旁，並未出言為她擔下肩上的擔子。
這樣的女子，往往是內柔外剛的，他們不習慣接受陌生人的恩惠，也不會接受。若強要彰顯自己的善心，只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花鼓，花鼓！”
少女正要過去，長街奔出一個青年，同樣一身罩甲快靴，看到蘇妄時腳步微緩，再注意到他腰間代表捕頭的腰牌時，臉色便沉了下來。
“阿進，你怎麼又來了，小心不要遲到。”
“放心，我跟樂老大告過假的。”因為在蘇妄面前，青年說話小心了許多，也多了幾分尷尬，急忙接過少女的包裹，匆匆向長街而去。
“見到同僚這麼冷漠，看來我不大受歡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