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而平等
工匠們選擇主動配合后，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儘管有時候他們無法理解安度因的設計細節，可是當看到成品一點點出現在眼前，便只能在恍然大悟后，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欽佩之情，他們之前以為安度因是個純粹的門外漢，現在則除了驚嘆還是驚嘆。
一想到最後成果的大致模樣，這些工匠們便不約而同的認為，帝國境內的酒館遲早會跟風學習，而他們將成為掀起潮流的執行者，所以安度因提到的每一個細節，都十分認真的記在心中。
這種情況，尤以會長范克里夫為甚，因為他除卻了解建造風格，還要負責電路架設，而安度因提出的架設思路，遠比侏儒王國的工程師們先進得多，同時這也是他第一次將類似技術用於建造酒館，以往只有要塞貴族們才能享受，畢竟水晶發電機造價不菲，耗能同樣恐怖。
工匠們樂在其中，時間便過得飛快，安度因要將莊園改造成酒館旅店的消息漸漸傳遍小鎮，與這些開明工匠不同的是，鎮民們大都無法理解安度因的想法，尤其是當他們聽說酒館設計要摒棄一切教廷因素，便立即炸開了鍋，根深蒂固的宗教信條，讓一些狂熱分子認為安度因這是在褻瀆聖光，無比憤恨。
不過，這反而讓大主教本尼迪塔斯露出笑意，他沒有想到安度因會這麼上道，昨天只是稍稍透露聖光並非無所不在，結果今天安度因就做出此等回應，這讓他不禁思考，是否進一步招攬安度因。
當然，大主教並沒有這麼草率，而是派人做了一件事情，他要好好觀察安度因接下來的舉動，再決定是否拉上自己的戰船。
……
“會長，不好了，咱們的人被扣住了！”
就在眾人熱火朝天的工作之時，突然有人大喊着跑入莊園，范克里夫面露不解：“不是讓你們去林場砍點木材嗎？怎麼會鬧成這個樣子？”
那個工匠抹了把汗，臉色有些難看：“問題壓根就不在我們身上，我們奉了伯爵之命去砍伐木材，正準備往回運呢，就被一幫鎮民圍住了，不由分說扣了人，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報信。”
“居然有這種事情？我去處理一下。”
安度因皺起眉頭，旋即帶着騎士衛隊趕向林場，范克里夫有些不放心，也跟着去了，結果隔着很遠就看到很多鎮民將運送木材的馬車團團包圍，他們的情緒倒還穩定，沒有打傷工匠，只是看着安度因的神色，頗有些義憤填膺的味道。
不等安度因開口，就有人直接詢問：“伯爵大人，聽說你想要將莊園改造成酒館？我不相信老伯爵如果在世，會允許你如此侮辱他的榮光，更何況你決定摒棄聖光，這完全背棄了信仰！”
此人神情憤慨，話音落下便有好些人齊聲應和，浩大聲勢，讓安度因嗅到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要知道在等階森嚴的神聖帝國中，鎮民聯合起來反對領主，勢必冒着遭到血腥鎮壓的風險，不談莊園原本的侍衛，單單那九位教廷騎士就足以做到。
不過，安度因並沒有直接付諸武力，他舉起權杖朗聲說道：“大家稍安勿躁，我想聽聽你們真實的想法。”
“還能有什麼想法？”有人大叫道，“為了不讓老伯爵蒙羞，立刻把莊園改回原樣！”
面對這等質疑，安度因神情淡然：“還有呢？”
“還有就是你必須在所有鎮民面前，向聖光懺悔自己的罪行，神聖威嚴不容褻瀆！”
安度因輕輕搖頭：“這不是我想聽到的聲音，更不是聖光想要的結果，我打算將莊園改造成酒館旅店屬於事實，我並不准備沿用現在的教廷風格同樣屬實，但這絕不代表我的行為在辱沒聖光。”
“你都摒棄聖光了，還不是辱沒？”
“當然不是！”安度因直接看向出言鎮民，“在你看來，要將聖光放到哪個位置，才能不算辱沒？”
那個鎮民倒也鎮定，瞪着大眼義正言辭的說道：“當然是放到心裏！”
安度因輕輕點頭，手掌一揚，便有一道治療聖光落到了此人身上，言語中透露着理所應當：“聖光聽到了你的虔誠，所以讓我為你送上聖光，你們也看到了，聖光同樣理解我的想法，所以並沒有離我而去。”
沐浴在聖光中的鎮民被安度因說得啞口無言，旁邊卻有人站出來說道：“可是你為什麼要將莊園改造成酒館？老伯爵那麼好的人，我們絕不允許你敗壞他的名聲和心血！”
說著，好些鎮民再度吶喊起來，安度因出言叫停直接被聲浪壓下，索性將聖光灌注權杖之中，令權杖寶石散發出耀眼光芒，安撫鎮民們的躁動心靈，叫喊也立時停息。
看着一張張因吶喊而面色通紅的臉頰，安度因沒來由的笑了笑：“我想在場之人，沒有任何一個敢拍着胸膛說，比我還要了解我的叔叔。”
鎮民們沒有答話，一來事實的確如此，安度因是伯瓦爾的唯一親屬，二來他們奇怪安度因的態度，面對這種局面都能氣定神閑，很像老伯爵面對獸人來襲時的樣子。
范克里夫和大騎士站在安度因的身後，不由得對視一眼，他們曾經接觸過的帝國貴族，無論脾氣再怎麼好，都不可能像安度因這樣還能笑得出來，這讓他們越發覺得安度因是十分特別的人。
“我想在場之人，最開始冒着生命風險定居於暴風鎮的原因，不是因為聖光，更不是因為我叔叔的為人，而是他定下的一條鐵律，暴風鎮不收賦稅！”
這句話，讓所有鎮民忍不住緊張起來，他們突然意識到，安度因已然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伯爵大人，好些鎮民開始後悔當初不該這麼衝動，聽到有人挑頭就跟了上來，萬一安度因是笑裏藏刀，不再遵循老伯爵的意志，那麼他們以後的日子……
“請你們放心，我，新任風暴伯爵安度因，向聖光發誓，絕對不會增加賦稅。”
安度因舉着權杖鄭重說道，他的想法與伯瓦爾一致，這樣一個邊陲小鎮想要留下居民，唯有許以實際利益，所以別看他們處於危險之中，收入反而高於白銀要塞的平均水平。
對着迎面而來的道道目光，安度因繼續宣誓：“同時，我會堅決秉承老伯爵的意志，矢志守護暴風鎮的安寧。”
這時，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兀出現，正是安度因昨天見到的大主教崇拜者，他的眼中充滿了不信任的神色：“我不相信老伯爵的意志，是把他的莊園改造成供人娛樂的酒館！”
這個疑問同樣浮現於其他鎮民的心頭，有人跟着附和道：“要不是弗丁老管家不在，他能由你胡來？”
安度因微微一笑：“我不得不糾正一個觀念，那就是老伯爵的意志和我改造莊園並不違背。你們應該知道，我是臨時接到爐石指引，從大洋彼岸的新大陸匆忙趕回，我不清楚你們對這個世界了解多少，但肯定明白，我們處在一個隨時會爆發戰爭的環境之中。”
范克里夫和大騎士輕輕點頭，暴風鎮作為白銀要塞的緩衝地帶，戰爭打響勢必毀滅，他們本來就好奇改造酒館旅店的原因，所以對接下來的理由更感興趣。
“此次出行，讓我增長了一些見識，我看到新大陸的原始風貌，看到數不勝數的奇特物種，更看到弱肉強食的自然環境。在新大陸，如果實力不足，只能成為別人的口糧，這讓我不由得想起暴風鎮，不正是隨時落入獸人部落的儲備口糧嗎？
“老伯爵沒有設立稅收，為的是讓領地迅速發展，成為獸人部落休想輕易下口的硬骨頭，在他的領導下，暴風鎮從無到有，從一個小小村落，發展成現在的模樣，我現在要做的事情，與他別無二致！”
安度因看向那位大主教的狂熱崇拜者，淡淡說道：“或許在你看來，我的想法有些可笑，但我壯大領地的方法，就是建造一座天底下獨一無二的酒館旅店，我要用你們所有人從沒聽過的美食美味，吸引更多居民，吸引更多強者，將暴風鎮打造成旁人不敢惹，或者不能惹的強大城市！”
面對無數目光，安度因揮起手臂，言語中豪氣沖云：“你們能想像得到嗎？未來的暴風鎮會是一座沒有巍峨城牆的地方，因為我不想用城牆束縛領地發展，而你們所有人反而能享受到，比現在要安穩百倍的生活！
“所以，現在回答我！”安度因的嗓音擲地有聲，問向大主教狂熱崇拜者，“你相信我的所作所為，是秉承老伯爵的意志嗎？”
這個問題在所有鎮民看來，同樣是在問他們自己，剛剛聽到改造莊園的消息，他們只當這是笑話，可是當某些有心之人開始煽動，他們就忍不住想要給老伯爵討回公道，可是現在聽到安度因的宣言，心中反而孕生出別樣感受。
如果這些設想成為現實呢？
他們是不是再也不用提心弔膽的活在危險地帶，安心享受生命的美好？
那位大主教的狂熱崇拜者心神震動，他很想陪着安度因瘋一把，可是本尼迪塔斯的句句教誨，讓他又抗拒這些不着邊際的舉動，嘴唇翕動不止，卻遲遲沒有回應。
而安度因彷彿認死了他，眼神灼灼，語氣堅定：“有一道騎士信條，我非常贊同！”
教廷騎士們立時盯緊了安度因的背影。
“那就是生而平等！
“雖然，我名義上是暴風伯爵，但我實際上和你們一樣，都是暴風鎮的一份子，你們能為暴風鎮的發展日夜操勞，我為何不能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我想，伯瓦爾叔叔和弗丁爺爺知道我的想法，不僅不會阻止，反而會大力支持，因為將莊園改造成酒館，絕非侮辱貴族尊嚴，而是我的意志與你們時刻同在的現實體現！
“我們生而平等，所有鎮民都可以光顧我的酒館旅店，過幾天冬幕節的時候，我會用一種你們從未見過的新奇美味招待大家。”
安度因看着眼神顫動的主教崇拜者，發出誠摯邀請：“你，來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