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日:日記(4)
第三十天/8月13日,特大暴雨,狼潮區腹地。
這顆星球雖然也有十二個月,但是每月四十二天,和地球截然不同,又差點把兩邊的曆法搞混,真是,果然騙不了自己啊,那些年對我的影響比想像的更大。
有時候還真羨慕她,煩惱那麼少,額,這麼說好像也不對,這擺明了是把我當成外置大腦。
完全的信任,有時候真是個沉重的東西,就我的印象來說,她的思維若用圖形來表達,多半是正方形里包着個圓。
今天在走廊里站了很久,看着水手們把處理好的血糕搬進倉庫。
這個過程中夾雜了許多東西,其中最早送走的是鯨油,那些位於腹部,除魚皮外最易獲取保存的東西,然後是內臟,有食用,有入葯,最後是無用的臟器殘渣,晒成干研磨粉末,可作為低等級施法材料,即便是堅硬的魚皮,颳去最外層表皮的骯髒,也可做羹湯,只是熬制費時,且若無湯料則無味。
其實這裏面有很多無用部分。
可這些人就是發揮出了非凡的智慧,硬從無價值里找出價值來,容不得半點浪費。
他們嚴謹得像高精度實驗儀器,一毫克海鯨屍體都不會浪費。
就是那些池子裏殘留的血液,都會被混着海水,拿刷子刷下去,熬製成劣質血糕,敲碎了混進普通品質的血糕里。
連一向表現得粗神經的塞西莉婭都為他們驚嘆。
————天曉得他們是怎麼想到把米湯摻進油料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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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天/8月14日,特大暴雨,龍捲風,雷暴,巨浪。
休息時間,拿她當抱枕,體感大致相當於二十九小時的一天都睡過去了。
————長期修仙,身體撐得住,精神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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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天/8月15日,特大暴雨,船上非常顛簸,我們看到了前方巨大且無人駕駛的幽靈船,伴隨着大型雷暴。
用了【亡語者】真的能看到幽靈,站在駕駛位,茫然而無意識的試圖轉動船舵,它可能早就忘了自己該做什麼,這個幽靈可能曾是船長。
————它做到了船長誓詞,與船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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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天/8月16日,比之前都要兇險的風暴,伴隨着劈開船首撞角的瘋狂雷電。
還有幾天,我們就會離開這個詭異的混亂區域。
這些散佈在阿瓦蘭迦大陸周邊的類地球式死亡三角區,真是讓人不得不讚歎大自然的威力,星球磁場,潮汐,和洋流,居然能爆發出那麼大的威力。
巫師們要通過現象背後的機制研究出氣象控制裝置,一定也要很多年以後了吧?
————風很大,我甚至可以用結冰法站在甲板上一個人打乒乓,風會像嚴防死守的勁敵把球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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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天/8月17日,風暴,伴有巨型龍捲和雷電。
我能感知到空氣中充盈的電荷,能量在流動,它的操縱從未這樣輕鬆。
閃電霹中海面給許多魚帶來了無妄之災,把一隻被霹中區域翻着魚肚白浮出水面的魚拿起來聞,嘶嘶,嗯,熟了。
至少船員們現在都還沒受傷,航程雖驚險,但也不必過於擔心。
————負責甲板上的水手們今天特別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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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天/8月17日,持續許久的狂亂風暴。
邊加班邊複習功課中。
————航程已過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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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天/8月18日,增長到更大的熱帶風暴。
開什麼玩笑,海水居然可以越過船首,直接把船首埋了?
要不是有專門的排水孔,海水恐怕會順着甲板上蓋了防水油布的鐵窗倒灌進來。
我們的大自然母親,簡直就是瘋婆子。
果然很多場景看書看圖和親身體驗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就算是把地球那邊的二十一世紀巡洋艦弄過來,大概也會有很大的遇難幾率。
————我們,就快穿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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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天/8月19日,大型風暴。
全天都躲在房間裏,除吃飯外沒出一步。
我和塞西莉婭翻看着經典老電影,在這個特效還不存在的時代,許多極富魄力與想像力的場景一定殺死了導演和道具師很多腦細胞。
就好比沒人會想到表現宇宙航行中的隕石區會用到提線掛着的土豆和馬鈴薯。
《電影的時間》裏有提到過,這些平常根本沒人會告訴你的細節部分,阿瓦蘭迦首部電影打從出現那天起就是有色彩的,放到地球上絕對是票房爆炸的史詩大片,特效,尤其是魔法,大場面絕對沒有地球導演能比他們搞得更真實,因為那真的是魔法。
還有幾個倘過火山熔岩河的鏡頭真的是在火山拍的,花大價錢請來貨真價實的高環位戰士,嘗試觸碰熔岩成功,才總算拍好了那些具有悲壯感的鏡頭。
沒人會告訴你這些,而書籍會,所以我喜歡看書。
總有一天許多紙質書籍會被電子書取代。
但我相信人們不可能把所有書都輸入到電子網絡中去。
————思考有助消耗時間,尤其是這個世界還沒有電子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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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天/8月20日,特大風暴。
還是,工作早就完成,無人打擾,全天躲在船艙小房間,拿她當抱枕暖腳。
————魔法,是我們的領域,而那無盡汪洋,自然也該是他們的領域,那是屬於船員的舞台,我又不懂,瞎摻和也只是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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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天/8月21日,風暴。
又開始了維護工作,這次,是那些細微的,很容易被忽略過去的小角落,我想清理好看能不能弄乾凈。
大概可以吧,我對自己還算是有點自信的。
————風力稍稍減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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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天/8月22日,特大暴雨。
風又大起來,天氣亂起來,我可能不大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樣的場景,或者說看到那樣場景的感受:
狂亂的風可以輕易折斷飛鳥的翅膀,水中的游魚都對接近水面慎之又慎,烏雲如墨般漆黑,把白晝變為黑夜,連海水都是黑的,視線所及,儘是六七層樓,甚至更高的驚濤怪浪。
在這樣的情況下,撞角起到了作用。
它的作用就在於向大海發起進攻,刺破海浪,劃開大風。
我此前從未見過持續如此漫長而絲毫不見衰退的風暴,我懷疑我們現在就是在追逐風暴的方向而不是在試着衝出,氣象完全不見好轉,倒有隨時間推移更加糟糕的趨勢,可水手們卻是習以為常。
我曾說過這顆星球的氣象力量遠比地球混亂和強大,很早以前,作為“阿爾伯特”生存的“我”就已經適應了陸地上的氣象,而海洋上的瘋狂依舊令我震撼,並一次次挑戰想像的極限,抵達新的巔峰。
龐大的船身實在很難在末日般的景象中給人太多自信,它似乎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可能傾覆,偏偏它頑強挺住。
風暴已經在巔峰狀態持續太久了。
這時候我倒很羨慕塞西莉婭的粗神經,我很擔心,水手們常年面對危險而增添的幾分自信實在何難給我信心,但還是要正常完成工作,微笑着擁她入懷,告訴她沒事,就算書上說這些都是正常現象,對遠航經驗等於沒有的人而言也有些勉強。
當羅盤都失去作用,唯一的道標就是形狀怪異危險的礁石島,甚至那些撞擊在礁石上腐爛的航船也可作為道標之一。
指着它們跟我說安全,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離目的地又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