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病態的曼聯
曼聯，曼聯是什麼？
海德沃德難得在場邊思考起了這個問題，他是博比查爾頓爵士英格蘭足球的榜樣，是喬治貝斯特、大衛碧咸、克里斯蒂亞諾朗拿度這樣的偶像，是馬特巴斯比、亞歷克斯弗格森永不言棄的精神寫照。同樣是58年的慕尼黑慕尼黑空難，10年後的浴血重生，99年的諾坎普之夜，08年的莫斯科大雨。
曼聯是世界上最富有的足球俱樂部之一，他改變了商業商業運行規則，他是一家上市公司，只不過名稱里省略掉了“足球俱樂部”，他同時也是世界負債最高的足球俱樂部，格雷澤家族的槓桿收購舉世聞名。
曼聯是在英國，在歐洲，在全世界最受歡迎的球隊，同時也是英國最被厭惡的俱樂部。就海德沃德所知，樸茨茅夫的球迷除了最討厭南安普頓外，排第二的就是爵爺的曼聯。球迷從不是俱樂部的主人，當格雷澤家族傲慢甚至強橫地收購曼聯時，紅魔球迷完全無能為力，這就跟龐培軍團一年多前一步一步走向深淵何其相像……
這是海德沃德第四次迎戰曼聯，比其它任何英超對手都多，爵爺給了他教訓，他也曾讓老特拉福德禁聲，如今他又一次落後了。跟在電視機前不同，你只有站在這，深吸這兒的空氣，殷切地尋找他的氣息，研讀他的歷史，才能緩緩勾勒出那隻小惡魔。
1992年沉寂26年的曼聯重回巔峰，直到格雷澤家族之前他仍然是傳統意義上的足球俱樂部，紐約證券交易所的上市一夜間讓曼聯成了資本產品，一個品牌。歷史告訴海德沃德今年依舊是屬於弗格森的年頭，但，當如果這傢俱樂部告別歷史上最偉大的個體，這傢俱樂部的重建將是一個極其複雜的過程，問題永遠不會在球場上。
曼聯就是英超，這傢俱樂部濃縮了英超20年的最高成就，最具特色的經營模式，涵蓋了英格蘭職業足球半個世紀的榮耀和悲愴。這裏沉澱了足球產業最複雜的矛盾、最豐富的人性，最癲狂的傳奇。
海德沃德抬頭往上看，艾弗拉姆、布萊恩、喬爾三兄弟指點着老特拉福德的草皮，另一側大衛吉爾走了過來，四個人一道離開貴賓包廂。三兄弟就如傳言中那樣冷漠，大衛似乎注意到球員通道下的目光回以微笑還俏皮地招了招手，喬爾看了眼海德沃德微微點頭然後身形就被淹沒在保鏢們的黑衣中。
…………
“那個人叫什麼？樸茨茅夫的教練？”負責運營這塊的喬爾問道。
“嗯，海德沃德，英超成績最好的年輕教練。”大衛回道，“老頭很喜歡他”然後又加了一句。
幾個人經過球迷附近時遭到了一點噓聲，格雷澤家族總是被球迷噓，對於這一切他們只是埋頭往前走，不予理會。
“我更喜歡穆里尼奧或者瓜迪奧拉”喬爾不以為意沒討論這個年輕教頭，他的兄弟也點頭贊同。
“這不太可能，穆里尼奧不出意外會是我們的對手，肯揚上周跟我說阿布請何塞去瑞典滑雪，瓜迪奧拉這個月也打電話告訴我他已經答應了拜仁，兩個禮拜左右拜仁就會官宣。”
格雷澤三兄弟不止一次強調過，老爺子退休后瓜穆是理想的接班人，符合曼聯是產業定位，不過聽到吉爾的確認他們也沒有多做表示，“好吧，這件事老爺子說了算。”
大衛吉爾一直把三個人送到了地下停車場，但他有些心不在焉，腦袋一直低垂着看手機，艾弗拉姆又補充說了些什麼也沒聽進去。
停車廠響起了兩聲鳴笛，一臉鬍渣的艾德伍德沃德把臉露出了車窗，“我們得快點，巴斯比爵士大道的車流簡直讓我絕望，該死，比賽前半個小時我就到了。”
三兄弟終於露出了笑容，跟下車的三德子握手，“介紹一下，紅色體育公司的高管，我請他來做曼聯的財務總監。”
大衛吉爾終於不做低頭族了，“大衛吉爾，曼聯CEO”
“久仰”三德子的笑容愈發燦爛，這一笑把中年男人臉蛋上的褶子統統暴露了，他注意到手機：“幾比幾了？”
“1比0曼聯領先，埃爾南德斯的進球”
三德子一邊邀請一行人上車，一邊讚歎，“真是好小伙，不過老爺子為什麼不讓范佩西首發，不然這會已經三球領先了。”
車輛一路駛出停車場，大衛的內心深處隱隱有些不安，後排新到任的財務總監正在跟BOSS談贊助談商務，他把手機從文字直播切換到現場並關掉了聲音，樸茨茅夫做出了本場比賽的第一次換人路易斯布倫特換下了貝洛蒂，龐培的天才球員重傷四個多月後提前復出，很快老將皮爾斯替換下了穆斯塔菲。
曼聯這邊40多歲的小將保羅斯科爾斯也被換了下去，還是1比0。從斯科爾斯濕透的後背隱隱約約印證着他的不安，比賽的速度太快了，這不是曼聯的節奏！
“曼聯本賽季的目標是三冠王，這應該是給弗格森退休的最好禮物，藉助冠軍杯和聯賽我們得在商業贊助上在進一步拓展……”三德子三句話離不開贊助，大衛吉爾不想聽他吹牛皮，但耐不住三兄弟在加長版的豪華轎車裏聽得津津有味。
他把車窗搖下，想聽一聽球迷震耳欲聾的助威聲，但記憶中的聲音並沒有灌入耳朵，車子開得越來越遠，脫離了來來往往的車流，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了。這幾年，老特拉福德的票越賣越多球場卻越發安靜，這裏是老特拉福德，英格蘭足球的驕傲，無論他是歐冠冠軍還是沉淪乙級這座記憶中的球場何時安靜過？這裏流淌着多少傳奇故事，從巴斯比爵士不死的曼聯到老爵爺的三冠王，歷史還是現實，榮譽或者富庶，曼聯可以和全世界任何俱樂部相抗衡，這裏總是能夠像任何頂級球場那樣激昂澎湃。
大衛還記得他父親第一次帶他看曼聯的比賽，薩爾福德“人民看台”，這個看台票價便宜，只要90便士就能看科佩爾、布萊恩羅布森、保羅麥克格拉斯的表演，這裏永遠是老特拉福德排隊時間最長的通道，永遠吸引着屬於勞工階層的球迷。老紅魔會告訴你，這兒的氛圍是全世界最棒的，歡呼聲、掌聲、歌聲、聲聲入耳，“榮耀、榮譽，曼聯….”這樣的歌聲永遠不會消失，客隊球迷的聲音在這根本聽不到。
“Manchesterunited（曼聯）”的字樣依舊倒映在球場上，卻已經聽不到那些喧囂得近乎瘋狂的聲音，如今的曼聯跟以往開場前30分鐘就坐滿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同樣售空的滿座球迷的熱情卻不夠了，他們中的很多人，更多是來欣賞娛樂表演的。球迷抱着這樣的目的而來當然沒錯，只是觀光客越多，意味着赤城的曼聯球迷就越少，滿場球迷的期盼不像往日那樣熱切。
大衛跟弗格森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們都不得不承認這傢俱樂部確是存在着不容忽視的問題，倘若一家三口來看曼聯比賽，一場不怎麼重要的聯賽、非決定性的小組賽、杯賽，會差不多要300英鎊的成本，支付了昂貴的成本看客自然有要求得到娛樂享受。很多人都是旅遊球迷，他們不是來為了發泄朝九晚五的生存壓力而來吶喊發泄，他們很多人未必來自曼徹斯特更別提薩爾福德。
大衛想到這不由得承認曼聯變了，早在愚蠢的“格雷澤”收購前這個俱樂部已經變了，商業讓一個傳統俱樂部變成了賺錢工具，資本捕食的對象。俱樂部的轉變影響着觀眾構成，傳統“紅魔”球迷很難保證每周必到，像歐冠淘汰賽這樣是賽事，季票並不包含在內，球迷得到的只是優先購票權。羅伊基恩有句名言，“球迷變了…….這些混蛋坐在包廂吃着魚子醬和龍蝦三明治，然後隔着玻璃，轉頭罵場上踢球的是SB”。
1986年弗格森到任到如今，曼聯的票價翻了12倍，05年夏天格雷澤家族完全收購曼聯這兒的票價幾乎一年一漲，俱樂部的管理者一如既往保持沉默包括他本人，這段時間由於弗格森帶領球隊取得新的成功，反對者的聲音瞬間被壓制。09年全球金融危機，英國舉步維艱，曼聯是那個夏天唯一漲價的俱樂部。
手機里，大衛的擔憂成了現實，馬內接布倫特妙傳反越位成功打進經常吊射，他忍不住罵了一句，引來車子裏眾人的窺視。
“真是精明！”他又誇了一句，只不過針對的目標不知道是手機里的海德沃德還是車子裏的天才們。
曼聯的票價在09年後依舊穩步增長，管理層的節奏控制堪稱教科書般的典範，他們的球票價格始終低於幾個倫敦俱樂部，尤其低於阿森納，但畢竟曼徹斯特的消費能力不比倫敦。
“伍德沃德”大衛突然插話，“老特拉福德的缺席率有多高？”
三德子眯着眼思考了一會，“7%左右吧”
“那本地球迷和外地球迷的比例呢？”
三德子上任前做過大量的準備工作，稍稍回憶了一下答道：“三七開，我們是國際化俱樂部嘛”，他瞅了眼工作的同事兼名義上的上司笑着說道：“老大，你沒事關心這個幹嘛？”
大衛吉爾默然搖頭，歐洲任何一傢俱樂部球場的缺席率大約在2%左右，總有人買了票臨時有事堵路上來不了，7%的缺席率幾乎可以用病態來形容。對比本賽季的樸茨茅夫，龐培軍團本賽季的主場缺席率不足0.7%，三萬多人的球場總是感覺擠一擠能塞四萬人，他們的球迷大多數都來自本地，球迷比例佔到了九成以上。
到底誰更像一家足球俱樂部？大衛把手機塞回了口袋，看着窗外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