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日 九(3)

進攻日 九(3)

在隊伍的尾部,布羅尼科夫斯基看到一名中士,一隻胳膊挽着一個健壯的德國婦女隊隊員。他們“喝得爛醉,臉孔骯髒,左右搖晃”。他們蹣跚而過,對任何事物都毫不在意,用最大的嗓門唱着“德意志高於一切”。布羅尼科夫斯基望着他們,直到他們在視線中消失。“戰爭打敗了。”他大聲地說。

隆美爾的霍奇車聲音低沉地駛過拉羅什吉榮,緩緩地經過道路兩側一幢接一幢的房舍。這輛轎車駛下公路,經過16株修剪成正方形的椴樹,開進拉羅什富科公爵的城堡大門,他們在門前一停下來,蘭就跳下車,跑去通知斯派達爾將軍,元帥已經回來了。在大走廊里,他聽到參謀長辦公室里傳出瓦格納歌劇的音樂。房門突然打開,音樂聲大作,斯派達爾走了出來。

蘭既生氣又吃驚,一時忘記了自己是在對一位將軍說話,他怒氣沖沖地說:“在這種時候你怎麼還能聽歌劇?”

斯派達爾微微一笑,說:“親愛的蘭,你不會認為我放一會兒音樂就能阻止進攻吧,是嗎?”隆美爾身着長長的藍灰色作戰服,右手拿着飾有銀蓋的元帥杖,大步穿過走廊。他走進斯派達爾的辦公室,雙手交叉在背後,站着察看地圖。斯派達爾關上房門。蘭知道這場談話要進行一段時間,便向餐廳走去。他疲勞地坐到一張長桌前,向勤務兵要了一杯咖啡。附近坐着一名軍官,正在讀報。他抬起頭來,心情愉快地問道:“旅途如何?”蘭只是瞪了他一眼。

在聖梅爾-艾格里斯附近的瑟堡半島上,第八十二空降師的二等兵、“荷蘭佬”舒爾茨倚在小型掩體的牆邊,聽到遠處的教堂鐘敲響了11點。他幾乎無法讓自己睜着眼睛。他估計,從6月4日晚進攻推遲、參加擲骰子賭博到現在,他幾乎有72小時沒睡過覺了。他想到,花了那麼大氣力把贏來的錢全部輸掉是多麼滑稽。——他什麼也沒得到。事實上“荷蘭佬”感到有點兒局促不安。一整天了,他還連一槍都沒有放過呢。

在奧馬哈海灘的峭壁後面,醫務中士阿爾弗雷德·艾根伯格疲憊不堪地猛然躺倒在彈坑裏。他已經忘記了他治療過的傷員人數。他累得骨頭疼,可是他想在睡着之前再做一件事。艾根伯格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縮微郵政紙,在一隻手電筒的光亮下,準備給家裏寫信。

他寫下:“在法國某地”,然後開始:“親愛的媽咪和爹爹,我知道此刻你們已經聽到了進

攻的消息。嗯,我很好。”然後這位19歲的醫務兵就停住了筆,他想不出還要說什麼。

在海灘上,諾爾曼·科塔準將注意到“貓眼”,命令卡車熄滅車燈,聽到憲兵和海灘指揮員們指揮隊伍和車輛向內陸移動的叫喊聲。四處仍有燃燒着的車輛,火光向夜空灑去一抹紅暈。海浪拍岸,科塔聽到遠處有一挺機槍孤零零地時斷時續射擊着。科塔突然間感到十分疲勞。一輛卡車隆隆地向他駛來,科塔揮旗示意讓它停下。他邁到仍在行駛的卡車踏腳板上,一隻胳膊挽住車門。他回頭望了一眼海灘,然後對司機說:“送我上山,孩子。”

在隆美爾的司令部里,蘭和其他人一起聽到了那個壞消息:“第二十一裝甲師的進攻失敗了。”蘭感到十分沮喪,他對元帥說:“長官,你看我們能把他們趕回去嗎?”

隆美爾聳聳肩,攤開雙手說:“蘭,我希望我們能做到。迄今為止我幾乎一向成功。”然後他拍拍蘭的肩膀。“你看上去挺累,”他說,“你為什麼不去睡覺?今天可是個最長的一天。”他轉身走開,蘭目送他穿過走廊,走進辦公室。房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

房外,兩座鋪滿鵝卵石的院子裏沒有一點動靜。拉羅什吉榮寂靜無聲。這座在所有法國村莊中駐軍最多的村落,很快就要自由了——整個被希特拉統治的歐洲也將自由。從這天起,第三帝國的壽命不到一年。城堡外,大路寬而空蕩地伸向遠方,紅頂房舍的玻璃窗全關得嚴嚴的。聖薩姆森教堂的鐘敲響了12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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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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