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日 五(1)
在英國,時間是上午9點半。艾森豪威爾將軍在他的活動工作室里整整踱了一夜的步子,等待着各種報告的到來。他曾經試着用往常的方式讀一讀西部小說,放鬆一下,可是卻沒有什麼成效。隨後第一批情報就開始到達。這些情報是零散的,但都是好消息。他的空軍和海軍的司令官們對進攻的形勢極為滿意,部隊在五個海灘上都已全部登陸。登陸進展順利。儘管登陸部隊尚未站穩腳跟,可是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發表那份公報的必要了,那是他在24小時之前悄悄地匆忙寫下的。考慮到萬一軍隊的登陸企圖被挫敗,他寫道:“我們在瑟堡至勒阿佛爾地區的登陸未能取得令人滿意的立足點,我已經撤出所有軍隊,我在此時此地發動進攻的決定是以所有的最佳情報為基礎的。陸軍、空軍和海軍以其英勇獻身精神、盡其所能執行了任務。如果有任何責任和過失歸咎於這次行動,它們也只屬於我一個人。”
當他確定所屬軍隊已在各個進攻海灘上登陸之後,艾森豪威爾下令發佈了一項內容迥異的公報。上午9時33分,他的新聞副官歐內斯特·杜普伊上校向全世界發出了這條新聞。他說:
在艾森豪威爾將軍的指揮下,盟軍的海軍部隊在強大的空軍部隊支援下,今
晨在法國北部沿海開始了盟軍部隊的登陸行動。
這是自由世界一直期待的時刻,當這一時刻降臨時,人們的反應是寬慰、振奮和焦急的奇怪混合體,倫敦的《泰晤士報》在D日的一篇社論中說:“緊張的形勢終於被打破。”
大多數英國人是在工作時間聽到這個消息的。在一些生產軍用品的工廠里,新聞簡報是在擴音器里播出的,男女工人們站在車床旁邊,唱起了“神佑吾王”。鄉村教堂敞開大門。陌生人在上下班乘車時互相交談,在城市街道上,市民們走到美國士兵面前,和他們握手。街角處聚集着小小的人群,他們仰望着空中,那是英國人從未見過的、最為密集的空中交通景象。
當內奧美·柯爾斯·昂納中尉聽到這個消息后,馬上就明白了她的丈夫在什麼地方。她的丈夫是小型潛艇X23號的艇長。後來,她接到海軍總部一位軍官打來的電話:“喬治很好,可是你絕對猜不出他要去幹什麼。”內奧美後來聽說了一切,此刻最關鍵的是他安然無恙。
18歲的二等水兵羅納德·諾伍德在旗艦“六頭女妖號”上服役,他的母親激動得跑到街對面,對她的鄰居斯珀吉翁太太說:“我的羅納德一定登陸了。”斯珀吉翁太太也不示弱,她有“一個親戚在沃斯拜特號上”,她敢肯定他也登陸了。(這類談話在整個英國進行着,只有細微的差別。)
陸軍二等兵約翰·蓋爾隨第一攻擊波次在索德海灘登陸。當他的妻子葛雷絲·蓋爾聽到這個消息時,她正在給三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洗澡。她竭力忍住淚水,可是她做不到——她肯定她的丈夫在法國。“上帝啊,”她悄聲說,“帶他回來吧。”然後她告訴女兒艾芙琳去關上收音機,她說:“我們可不能讓你爹着急失望。”
在多賽特,位於布里奇波特的西敏斯特銀行里,氣氛猶如大教堂。奧黛麗·達克沃思一直在緊張地工作,直到下午才聽說反攻的消息。晚點知道也沒有什麼關係,她的丈夫,美國軍官,第一師的埃德蒙·達克沃思上尉,已經在奧馬哈海灘登陸時陣亡。他們結婚僅僅五天。
在去往位於朴次茅斯的艾森豪威爾總司令部途中,中將雷德里克·摩根勛爵聽到英國廣播公司電台告誡聽眾,等候一項重要公報。摩根命司機把車停下來一會兒,他把收音機的音量擰大,隨後,這位反攻計劃的最初設計者聽到了反攻的消息。
對於大部分美國地區來說,這個消息是半夜時傳到的。在東部,時間是凌晨3時33分,在西部,是午夜12時33分。多數人還在夢鄉,最先聽到D日消息的是成千上萬名上夜班的工人,這些男男女女曾經辛勤勞動,生產出大批此刻用於反攻的大炮、坦克、船隻和飛機。在這些富有生氣的軍用品大工廠里,各處的工作都已暫時停止,一片莊嚴的沉思。在布魯克林的造船廠里,數百名男女在弧光燈的刺目光線下,跪到已經建造了一半的自由輪甲板上,開始背誦主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