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原來(24)
滿屋子幾十號的人在這時候,都和甄苕龍一樣,心驚了一下,手腳有點慌亂。
在光亮下,一臉俊逸的男子甄苕龍瞧着對面裝束簡單、霸氣外漏的女人,臉上“嘿嘿”的笑着往前走了兩步,關心的問:“你還沒睡呀?”
“去哪了?”對面坐在主椅上,着一身淺藍色衣裳的年輕女人一臉嚴肅的直接開口問道,眸子深深。
“沒去哪兒呀,我就帶着兄弟們在山上隨便轉了轉。”甄苕龍笑了笑,佯裝疲憊自然的說著,“你要是沒其他事,我就去睡覺了,困死了。”
“那庫房裏丟了三百支箭是怎麼回事?”年輕女人的聲音從甄苕龍的身後傳來,頓時讓他站住。
甄苕龍大腦快速運轉着,轉過身來,背對着年輕女人,對身前的一干兄弟,兇巴巴的大喊:“誰偷箭了?!竟然敢偷東西?!快給我站出來!”
看着甄苕龍的架勢,女人走下椅子來,不屑的直說道:“又下山去找那個女人了吧?”
“我……”被說中了心思,甄苕龍看着年輕女人,撓了撓頭皮,“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年輕女人見此,恨鐵不成鋼的厲聲訓斥道:“為了那個女人,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姐,那女人挺好的。”甄苕龍歪了歪腦袋,有點懶散的又用勁的說出這一句話,好像是想讓他的姐姐甄火火必須也這樣認同他這一句話一樣。
“好什麼好?!皇帝的女人,有什麼好的?!”甄火火完全不領會甄苕龍的意思,直聲訓斥。
甄苕龍一聽這話,就不幹了,急的要跳起來,他用力的說道:“他不是皇帝的女人,她是我的!”
“你的?”甄火火只覺得好笑,走到甄苕龍身前,打量了他一番后,微微抬頭,看着他,毫不客氣的講出實情,說,“你一個土匪頭子,她能看上你?”
聞言,甄苕龍還很自豪,對着廳里的空氣和眾人大喊道:“老子就是土匪!老子一輩子都是土匪!老子是土匪怎麼了?誰敢對老子……”
甄苕龍轉了個身,依舊不停的大聲叫嚷着,然而下一刻,就被身後的甄火火一腳踹在了地上。
被當著眾人的面踹倒在地上,甄苕龍也不見生氣,乾脆收了腳,直接坐在了木板地上。
“你給我起來!”甄火火蹙了蹙眉心。
甄苕龍一扭臉,滿臉不願的說:“我不起來。”
“你……”甄火火有點氣急,她講不出話來罵自己的弟弟甄苕龍,直接一揮手,對身旁的人厲聲說:“把他給我抬走!”
聞言,甄火火身旁的幾個人立刻跑上前,左右架着甄苕龍的肩膀就抬着往後面走了。
“抬我也沒用,關我也沒用,她就是我的,誰也別想從我身邊搶走她,我……”甄苕龍被架着往後面走,嘴上還在不服輸的叫嚷着。
跟着甄苕龍出去的幾十個人,這時候都準備偷偷溜走,可不想,卻被甄火火給看見了。
熙熙攘攘過後,廳里只剩下了甄火火一人,她看着外面的夜色,心裏很是煩躁,禁不住嘆了口氣。“老闆娘,天都快黑了,我們真的要走了。”遲胭現在只想儘快逃離這家酒樓,逃離老闆娘這張利嘴。
“走什麼?”老闆娘和善熱情的拉着遲胭的手,就是不肯放手,“我不是都說了嗎,房間都給你們留好了。”
“可我們要兩間房……”遲胭又重複道,在宮裏總是和祁佀寒住在一起,這出了宮,難道還要住在一起?
“你說你這姑娘,何必這麼堅持要兩間房呢?這眼看天就要黑了,你上哪兒找這麼好的店去?就算你找到了,這幾日,青城的人多,你們也沒什麼好房間住。”老闆娘看着遲胭,一句一句話,說的條條在理。
“我們……”遲胭為難,有點語塞。
這時候,祁佀寒突然上前,似乎是心情很不錯,他臉上淡淡的笑着對遲胭講話,說:“胭兒,老闆娘說的有道理,天都黑了,我們就在這裏住下吧。”
“什麼?你……”遲胭頓時睜大了眼睛,看着祁佀寒,他在說什麼呀?他知道嗎?什麼有道理……
祁佀寒伸手,牽住了遲胭的手,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另一隻手,直接拿出銀票遞給老闆娘,對她說:“這是我們的定金,麻煩帶路吧。”
“好好好。您兩位呀,樓上請。”老闆娘歡喜的從祁佀寒手中接過銀票,側着身讓出了上樓梯方向的路。
遲胭還是很為難,被祁佀寒扯着上了樓。
留下的老闆娘美滋滋的要數手裏的銀票,可,她身旁的老闆卻犯了難,說:“你說你這是乾的叫什麼事?”
“什麼乾的什麼事?這有錢人的錢不賺白不賺,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店早賠死了!”老闆娘拿着手裏的銀票,在老闆的眼前晃了晃,滿不在意的說。
“胡鬧!”老闆擰着眉頭,不滿的說著。
“你還站着幹什麼呀?趕緊跟上去呀?”老闆娘看身旁站着的老闆站着不動,皺了皺眉心。
“我不去,要去你去。”老闆不願去。
“你去不去?”老闆娘立刻瞪起了眼睛。
“我去還不行嗎。”老闆見此,立馬認慫,一邊回話一邊抱着茶壺小跑上了樓。
老闆娘又繼續數着自己的銀票,心想着,說不定就是從京城裏私奔出來的,賣弄着自己的小聰明。
二樓。
老闆打開房門,放下茶壺到桌上,轉身就離開了,全程一句話都沒有多說,臉色也不好看。
遲胭眼睛瞪着祁佀寒,後者只是淺淺的笑了笑,在她看來,滿滿的都是得逞,她不願的空翻了個白眼。
入夜,火龍山。
已經換掉白天一身黑衣的甄苕龍帶着他的幾十個行刺過祁佀寒的兄弟,悄悄的摸進了山上的寨門。
然而,剛推開門,旁邊的一個兄弟就沒站穩,踉蹌着摔倒在了地上,“通”一下的就發出了聲響。
“小點聲。”甄苕龍見此,“啪”的一下就打到了旁人的腦袋上,壓低了聲音訓斥道,“想被發現是不是?”遲胭轉頭看了祁佀寒一眼,看他沒意見說什麼,便輕聲回話說:“我們是從京城來的。”
老闆娘一聽這話,一副見到神仙下凡的樣子受寵若驚的道:“從京城來的呀?哎呀,那可是貴客了。”
“快去給人沏壺好茶。”老闆娘推搡着老闆。老闆見此,也沒辦法,嘆了口氣后,就朝後邊走了。
“不用麻煩了,既然沒有房間了,那我們就走了。”遲胭手伸了伸,想拉着祁佀寒往外走,卻被女人先一步抓住自己,讓她抓了個空。
“誰說我們沒有房間的,我們有一間上等的房間呢。前幾天來住店的都是從窮鄉僻壤的地方來的人,都住不起這麼好的房間。我還正心急呢,這麼好的房間一直空着可怎麼是好,今天你們一來我就知道了,敢情是老天爺早知道你們要來,特意要留給你們的。”老闆娘拉着遲胭噼里啪啦的說了一大堆,熱情的實在是讓她找不到插話的機會。
遲胭淡淡的笑了笑,輕言道:“老闆娘,您這嘴可真是厲害,不去說媒,還真是可惜了。”
老闆娘一聽遲胭的話,臉上又滿是驚喜,她大笑着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還說媒呀?!”
遲胭勉強的笑了笑,實在是不知道該回什麼話好,敢情這老闆娘還真管牽紅線的事。
這麼聊着,老闆娘又把商業目光瞄到了遲胭身上,拉着她,側着身看了看對面還站在櫃枱前的祁佀寒,對遲胭擠了擠眼睛,悄聲笑道:“那個,和你是……”
遲胭扭頭看了一眼祁佀寒,臉有點發燙,她連忙揮手說:“不不不,您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
“原來還沒成親呀!”老闆娘又恢復一副瀟洒,輕輕拍着遲胭的肩膀,直言不諱的大聲笑着說,“也沒關係,遲早的事,遲早的事……”
晚上吃飯的人多,不少人都聽見了老闆娘的聲音,這讓遲胭有點頭疼,她臉上苦笑了一下,又解釋說:“不是的。老闆娘,我們真的不是。”
“不是?”老闆娘看着遲胭,好像意識到自己錯了一樣,微微蹙了蹙眉,降低了聲音問,“那還能是什麼關係?”
面對老闆娘質疑的眼神,遲胭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是好了,她總不能直接告訴人家,她是祁佀寒的后媽吧?
遲胭只好轉頭看祁佀寒,想要求助,然而,後者一點要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她更窘迫了。
要說這古代老傢伙娶個年輕的老婆也正常,可是她這後娘千里迢迢和兒子從京城出來是什麼意思?
老闆娘突然又笑了,她手指了指自己,對遲胭笑着說:“看我看我,都把你說害羞了。”
老闆娘又不在意什麼了,全當遲胭是在害羞,不好意思提及這種事,架子上一副“我什麼都懂,你不用多說”的樣子。
這時候,老闆提着一水壺茶從後面走了出來。
遲胭只覺得更尷尬了,可老闆娘還在喋喋不休着說:“別害羞,要成親啊,那都是遲早的事。”月亮被隱藏住,夜色越來越深。
驛館房間內,一道光影亮了又亮,在隱約之間,越來越鋒利。
祁佀寒用白毛巾擦着手中的軟劍,刀面照過之間,他的眸子,越來越深。
記憶,也越來越深……
他還記得,他母後去世的第二天,先帝就對他說:“你母後走了,從今以後,你只有自己了。”
當時,他聽到這句話,八歲,本就無知傷心的他,剎那間心涼。
他一直以為,先帝是在和他開玩笑……
可,後來,先帝再也沒有像他母后在世時,那樣疼愛他、寵愛他、呵護過他了……
九歲那年,他落水差點溺亡的時候,當著眾人的面,先帝只是冷他一眼,不給任何關心。
獨自面對他的時候,先帝更加冷漠,他說:“連游水都不會,還做什麼太子?!繼什麼皇位?!”然後,憤怒的拂袖而去。
那個時候,年幼的他,只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讓他的父皇失望了,於是,他拚命的學習,拚命的認真……
可,都得不來先帝的一句誇獎……
十四歲那年,南郊狩獵,他被刺客追殺,挨了一刀,因此導致重度昏迷的時候,他的父皇,先帝,卻整夜守着他一個從馬上摔下受到一點驚嚇的兒子……
他還是傻傻的以為,是自己做的不好,還是拚命的想在先帝面前證明自己……
可,都得不來先帝一個正眼……
一直到七年前,他十五歲,先帝遇到一個和他母后長的極像的女子,對她百般寵愛,向當年對她母后一樣……
立她為嫻妃,寵她生下的孩子,像當年呵護有母親的他一樣疼着、愛着……
到後來,齊兒兩歲生辰那天,他終於講出他九年來想說出的話:“既然你那麼討厭我,何不幹脆廢了我的太子之位?!”
而那年,他十七歲,因為那一句話,他被先帝狠狠地打斷了兩根肋骨……
從此,他再也不敢提廢太子之事,再也不敢忤逆先帝。
從心底里,他怕着先帝,怕得不到先帝的認可,怕得到先帝的不滿。
一直到四年前,先帝搶了他的女人,而他,仍然只是敢在雨地里跪着,最終,看着自己的女人,成了自己母后!
可笑!
他曾經一度以為,先帝做的一切,可能都是為了轉移歹人對他這個太子的注意力,可,一直到先帝臨終前,他才知道,他不過一直是為了討好那個不愛他的他的母后,才曾經在他母后在世的時候,對他百般寵愛……
後來,先帝終於成了先帝,他是太子,登基稱帝,滿朝無人扶持……對,還有後宮的付胭心,手握遺詔,極力反對的領頭人!
只有北初塵,帶着大軍,從邊境趕來,強勢進京,才得以讓他順利稱帝……
可,又哪來的順利……
擦着軟劍,祁佀寒勾起唇角,苦笑了一下,若真的順利,他現在,人也不會在青城了。
祁佀寒冷着眸子,回憶完這些,看了看劍端,然後,用力的將劍刺入桌面上。
劍面的光亮,又照出他幽深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