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新談錄四【1929年11月刊】

特別篇:新談錄四【1929年11月刊】

?各位看官大家好,不知不覺,新談錄已經做到了第四期。當初承蒙袁主編錯愛,厚顏提筆開下的這個專欄,已經陪伴了大家一整個秋季,承蒙諸君不棄,鄙人王策在這裏先謝過了。

本來今天的新談是要接在上個月之後,進一步為大家介紹海船銅錢與深淵教的關聯,不過大家想必都已經知道了戚少婉小姐家裏又出了奇事,有好幾位讀者來信向鄙人詢問詳情,所以鄙人臨時決定在開始新談前,先把鄙人打聽到的案件近況向諸君做一下匯總報告。

眾所周知,戚少婉小姐上個月在巴黎遭到不明身份人士襲擊匆匆回國,驚魂甫定之際她的表姐丁筱雅又於本月十五號早晨在外出訪友的途中失蹤。現在警方已經把案發地點縮小到卡德路到麥德赫斯脫路[1]之間的一小段距離,然而讓人不解的是,這段路在上海絕算不上偏僻,走失時間又非深夜,一個大活人何以在繁華的馬路上不知去向?工部局方面目前也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

更讓人不解的則是丁小姐在當天十點多時打回家的一個電話。此時她已經離家超過三個小時,接電話的是丁小姐的新婚丈夫,時任福州路巡捕房華人巡長的邵伍德先生。

根據邵先生的回憶,他太太當時情緒非常慌張,反覆強調自己迷路了。邵先生試圖讓她平靜下來,並且要她描述一下四周的情況。她說她沿着卡德路走了半個小時,四周的房子看上去都又熟悉又陌生,她向周圍的行人詢問,但是行人全都神色驚恐地避開她。最後,她發現路邊一家無人照看的商店裏面,竟然擺着一台電話,這才匆匆拿起聽筒,把電話撥回家裏。

邵先生叫丁小姐認一下商店的門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是整起事件種最詭異的部分,邵先生當時憑着巡捕的直覺認定事情不簡單,於是他將妻子的話原封不動記在了紙上,現全文摘錄如下。

丁:“我看看,396471,65071,224527……”

邵:“等一下,這些是門牌號嗎?你看得見上面的路名嗎?”

丁:“11969……啊?不是門牌……這是密碼……”

邵:“什麼?什麼密碼?”

丁:“密碼錯了,我再看看。”

邵:“什麼……你現在是在卡德路上嗎?”

丁:“啊?是的,我在商店裏。”

邵:“哪家商店,叫什麼名字?”

丁:“你等一下,我把密碼報給你……396997……”

邵:“親愛的,你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丁:“我,我快撐不下去了,快來……對了,這裏,411683!”

邵:“你附近能看到門牌嗎?”

丁:“就是那個,快來呀,快救我。”

(根據邵先生的回憶,丁小姐當時情緒變得非常激動,而且還有些憤怒。接着電話那頭陷入了三十多秒的沉默)

邵:“親愛的?”

丁:“聽不見……你的聲音……太輕……。”

之後邵先生這裏就只能聽見斷斷續續的雜音,期間偶爾能聽見她妻子的隻言片語,但是聽語氣似乎是在對另一個人說話,5分鐘后,邵先生忽然聽到了一聲女人的尖叫,隨後電話就掛斷了。

放下電話后邵伍德第一時間通知了巡捕房的朋友,他們幾乎把卡德路從裏到外翻了一遍,但是沒有找到關於丁小姐下落的任何線索。邵伍德向英人督察承認,他的妻子最近一直熱衷於調查某些已經失傳的民俗,尤其對於古代的原始宗教展現出濃厚的興趣。

聽聞丁筱雅失蹤的消息,戚少婉幾近崩潰。她與這位表姐素來親密無間,戚小姐入院期間,丁小姐一直陪伴她身邊。有人看到戚少婉闖入邵伍德在福州路的辦公室,聲稱是自己害了表姐,正是因為她在養病期間向丁小姐透露了太多的秘密,才讓這位表姐被不應當有的好奇心拖入悲劇。最後,心煩意亂的邵先生不得不叫來手下強行趕走了戚小姐,而丁小姐的失蹤案,直到今天任然沒有進展。

許多上海本地人都相信,丁小姐去了另一個世界,公共租界裏一直有一個傳說,說某條弄堂里有一台無人照看的電話會不定時響鈴,接了之後就會被帶走。這個傳說幾乎與公共租界的歷史一樣悠久,它的誕生可能是緣於前清的人們對於電話這種新生事物的恐懼。

戚少婉小姐後來不顧她丈夫反對,在申報上發表了一份顛三倒四毫無邏輯的聲明,聲明中,她譴責了一個以“深淵”為朝拜對象的組織,似乎他們讓她捲入了一場綿延無盡的戰爭之中。她在申明裡極其露骨地暗示,那些深淵信徒為了召回他們的偶像,正在籌備一場對於某些不朽之物的瘋狂獵殺。最後,戚小姐的丈夫忍無可忍,強行把她帶回了海寧,鄙人在伊離滬之前曾與伊做過短暫的交談。她當時情緒仍然很不穩定,試圖讓我相信地球上某個角落裏,有一個不知名的古老存在正誘使人類製造出一種足以殺死百萬人的武器[1]。

毫無疑問,戚少婉所說的內容絕大部分只能歸因於她遭受失親打擊后產生的臆想,不過“深淵”這個宗教卻是真實存在的。五代秀才唐宗楚曾在他的《燭行錄》中把深淵描述為與摩奴齊名的上古偽神之一。

上世紀60年代美國內戰時期,曾經爆發過一場新奧爾良戰役,北方軍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抓獲了兩名南方黑人俘虜。他們當時正試圖把一份巫毒教徒名單送出去,這件事直接讓整整幾代南方莊園主們祭拜深淵的秘密大白於天下。

深淵的信仰最早可能來自於非洲,究竟是誰第一個把這種信仰從黑奴傳播給他們的白人主子已不可考證,而當它開始在南方上流社會中秘密散佈的時候,又與北美共濟會扯到了一起,另外,至少有一部分的深淵信仰混入了18世紀美國轟轟烈烈的福音教派大覺醒運動中,隨着桂格派傳播到了北美各地。

去年明星營業公司啟用從布拉格遊學歸來的新銳導演平新陽執導最新一部《火燒紅蓮寺》,但是電影拍攝到一半就被公司匆匆叫停,平新陽也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從現在留下的部分樣片來看,他一定是在布拉格查理大學求學期間接觸到了深淵,樣片中充滿了殉道與重生的主題,一個巨大的無底洞口至始至終都毫無意義地逗留在鏡頭邊緣。

我們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深淵在全球的信徒並不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在法國襲擊戚小姐的人,在美國莊園內暗中佈道的人,在布拉格學府中秘密結社的人,甚至還可能包括留下畫作“那落迦”的人,他們也許根本不承認彼此。他們心目中的深淵也各色各樣,不一而足。在下一次的欄目中,鄙人將嘗試通過一些已經掌握的信息對“深淵”的真相做一個大膽的猜測。

欄目最後,歡迎讀者通過報社與鄙人書信交流,鄙人另有一些花鳥蟲魚的散文拙作,也歡迎讀者們通過報社向鄙人無償索取。我們下次再見。

注[1]:現泰興路

注[2]:致敬《尖塔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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