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為什麼是我
初夏的夜,掠過寒冬的風,顯得詭異莫測。
黑色的浩瀚蒼穹,撕裂出漫天的紅,天空落下冰冷的雨,不禁令人生出錯覺,好似遍地都流淌着腥紅。
江一一喘着粗氣,渾身發抖,右手捏着一個抽繩束口的黑白面布袋,咧開的袋口閃爍幽紅的光,整個袋子滴水不沾。
在她前方五六米處,一個衣衫破舊的男人,面向她跪地抱頭,伏地痛哭。
男人聲嘶力竭:“小姑娘,求求你了,放過我吧,我真的死不瞑目啊,那個人還在逍遙快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對不起!”江一一哭了,是同情,也是害怕。
可是她無能為力,要捉他的不是她,有一股力量正操控着她的身體,她不過是一個活的提線木偶罷了。
身體不由她,她一步一步走向跪地的男人,只能請求他的原諒:“對不起大叔,我也是逼不得已的,你不要怪我,對不起!”
在她完全撐開袋口的那一刻,袋子裏的光,隨即化作一股發紅的透明長繩,似有無限的長度一般,竄向跪地男子。
長繩快速將男子束縛,如裹木乃伊一般纏得密實,他痛苦的抽搐着像條蟲子般亂彈,在滋滋的火花聲中,他的身體迅速變小。
“不!求你!求你再給我一天的時間!一天就好了!”他用盡了所有氣力,但已無回天之力了,最終身體變成網球大小,自動投入了布袋之中。
江一一收緊袋口,原本如A4紙張大小的布袋,瞬間變成只有巴掌大小的零錢袋,與此同時,天地之間詭異的腥紅,也消失不見了。
雨,還在滴答滴答的下。
她的身體,恢復了自由,她癱坐在地上,捧着布袋嚎啕大哭,淚像滾燙的水,灼得她的臉刺刺的疼。
“對不起,對不起……”她覺得自己是個殺人兇手,不對,是殺鬼兇手。
正在此刻,一隻毛色深灰的貓,憑空出現,懸浮在她面前。它有一雙異瞳,紅藍兩色,閃着清冷的光輝。
“喵。”可愛的模樣,咧開嘴,竟長了一口獠牙。
隨後,它還開口說人話了,是一個青春年少的聲音,爽朗溫柔:“不哭了,第一次,你已經很出色了,以後慢慢就習慣了。”
江一一怒吼:“滾!我不接受!為什麼是我?我不接受!”
她全身都濕透了,藍色的家居服上,沾滿了黑泥水。
“唉。”貓幽幽長嘆,“這個嘛,我是做不了主的,現在任務完成了,我們回家吧。”
下一秒,江一一置身之處,已從在建樓的工地里,回到了自己溫馨的房間。
柔和的燈光,將她慘白的臉,襯得越發頹喪,手中的袋子兀自飄到床頭柜上,她解脫了一般,跑進浴室沖了一個多小時的澡。
爬上床時,已是凌晨兩點四十分。
她已經很累很累了,可是蒙頭縮在被窩裏,卻怎麼都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那位大叔的苦苦哀求。
“為什麼是我?”她此刻的心結,千絲萬縷。
趴在床頭柜上的貓,也顯得倦乏,但仍耐心的回答:“這個問題,我無法給予你答案,血契在你帶我回家的那一刻,已生效不可更改了,如果你執意違抗,是要遭遇不測的。”
“你這是無賴!”江一一掀開被子,狠狠的瞪着貓,“憑什麼你們說了算?我不同意!我就是不願意!”
貓眨了眨眼,右前爪輕輕一揮,江一一就倒頭酣暢大睡了。
貓輕聲道:“睡吧,好好睡一覺,醒來了就好了。”說完,它也蜷起身子眯眼入眠了。
第二天。
鬧鐘響了三次,江一一都按掉了。
今天是她第一天去上班的日子,可是她現在不想去了,一想到昨夜發生的事,她就抓狂憤憤,不想見任何人。
叩叩叩。
房門被敲響了三下,她假裝聽不到,躲在被子底下自我催眠:我聽不到,我還沒醒,我聽不到,我還沒醒……
當然,這是沒有半點效用的。
媽媽陳若因聽不到回應,就直接推開門了:“一一,該起床了,一會上班要遲到了。”
不,江一一逞強的繼續假裝熟睡,一動不動。
“一一。”陳若因又喊了一聲,才看到地板上的污泥,嚇得她立即衝進房間。
“怎麼搞得這麼臟?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沒事吧?”掀開被子,看到床上的人,縮成煮熟的蝦子似的,她一時無語怔住了。
江一一也裝不下去了,爬起來抱住媽媽,哽咽道:“媽,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改天吧,要不,您扣我工資也成。”
她快哭了,這麼詭異的事情,她要怎麼跟媽媽講?
“生病了嗎?”陳若因擔心的摸了摸女兒的額頭。
確定溫度正常之後,她抽開女兒纏在腰上的兩條手臂,溫柔又不失嚴厲道:“好了別鬧了,人事部要做考勤的,頭一天你就曠工,讓其他同事怎麼看。”
知道媽媽的不易,江一一隻能控制自己,沉了一口氣后假裝興奮道:“媽我錯了,我這就起床,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了,快快快。”
“好,我出去,我這就出去。”陳若因滿意的離開,關上門時多看了女兒一眼,臉上的笑容驀地多了幾分憂鬱。
江一一去刷牙洗臉,速度堪比走馬觀花,她自己都覺得沒弄乾凈,但是管它呢,要是就是速度不遲到。
她從衣櫃裏拿出前幾天就準備好的工作服,麻溜換上之後,才發現床頭柜上有隻慵懶的貓,正忽閃着異瞳看着她。
怎麼,就忘了還有它呢!
想到自己剛才脫光只剩小褲褲,江一一雙手護住胸前:“你,你都看見了?!”
貓一臉茫然:“我看見什麼了?”
江一一已然抓狂:“肯定都看見了!嗚!你個臭流氓!死變態!猥瑣貓!啊……我怎麼那麼蠢啊!”
狼狽的拎上背包,她捂臉奪門而出,關門聲嘭的一震。
貓一臉懵逼,眨着無辜的眸子,心道:哥我才剛剛睡醒呀,怎麼一下子被冠了這麼多臭名聲。
……
車窗外,陽光淡淡,天不陰不晴。
副駕駛的位置上,江一一丟了魂似的耷拉腦袋,昨夜的種種,如陰魂不散的夢魘,壓抑困擾着她。
昨天,是七月十四,毛毛細雨斷斷續續的下了一整天。
按照慣例,逢年過節,大伯一家都會過來吃飯,他們一家三代六口都到了,爺爺奶奶爭相要抱六個多月的曾孫。
姑姑遠嫁外省,也是他人家的兒媳和母親了,自然是抽不得空回來的,而她的爸爸即便隨父母一起住,仍是意料之中的缺席了。
因為是鬼節,七點半不到就席散了,沒有像其他節日一樣,大家玩到深夜。
她隨媽媽一起去送行,大伯一家開車離開后,她有些傷感的不想馬上進屋,就在公共休息椅上坐了一會。
正要離開時,身後傳來幾聲貓叫,她好奇的回頭,看到綠化帶下蜷縮着一隻瑟瑟發抖的小貓,異瞳的雙眸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那個小眼神,彷彿在說:看什麼看,朕等你很久了,還不快過來接朕回家。
哦,好吧。
她想,反正這個邋遢樣,不是被人遺棄的,估計也是一隻流浪貓,再者那個眼神,她實在難以無視和置之不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絕對不會多看這隻貓一眼的,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