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欠款人：徐然
整片天地一片昏暗。
幾束昏黃無力的陽光，勉強透過濃密雲層的間隙，投射在了夏城那密集的建築群上。
規劃齊整的恢宏建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整齊劃一。
但過於協調的風格與色彩，卻總是散着一股特殊的味道，那般僵硬與沉重。
街景中那些閃爍的霓虹與燈彩，在陽光與路燈交織的色彩映襯下，整條大街都泛着一層金屬般的暗黃色。
道路兩邊林立着精緻的雕花路燈柱，寬敞的八車道大街上，卻沒有什麼車輛與行人，顯得有些冷清。
漂亮的街區風景哪怕入眼千遍，但當漫天黃沙來襲時，聰明的都人都知道呆在咖啡館裏或車上，這樣才不會被到來的沙塵天氣迷了雙眼，污了行裝。
黃沙迷漫中，冷清的大街上駛來一輛電動機，駕上青年倔強地逆風而行，像只奔行天地間的螞蟻。
黃風吹亂了髮型，墨鏡的鏡片上積滿了沙塵。
勻稱的身材體型穿一件貼身淺藍短袖，黑色韓版休閑褲，一雙積滿灰塵的尖頭皮鞋，顯得青春、時尚。
電動車來到那座充滿巴洛克式裝修風格咖啡館前停下。
徐然拔了車鑰匙，在門口隨意跺了跺腳，撣了撣身上和頭上的沙塵，掠下了不少的風沙，這才推開了那扇咖啡館的大門。
外面呼嘯風聲為之一靜，格調浪漫優雅的氛圍中，只余舒緩的音樂流淌耳邊。
摘下那仍殘留着風沙的墨鏡后，露出一張略顯剛毅之風的五觀輪廓，兩道劍眉下炯炯有神的雙眸在咖啡館前廳掃視了一圈，並無目標映入眼帘。
“在人間有誰活着不像是一場煉獄，我不哭我已經沒有尊嚴能放棄……”
這時，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電話接起后，徐然的聲音有些乾澀，沙啞：“小依，我到咖啡館了！”
“徐然，明知沒有結果，你為什麼還要去？”
聲音的那一頭的女聲，同樣低沉，泛起苦澀。
短暫沉默。
徐然深吸口氣，道：“如果你的幸福需要用財富和地位來衡量，我想那所謂尊嚴，在昨天見到你哥之後，已經所剩無幾了！”
電話另一頭的女聲忍不住開始哭泣：“徐然，求你了，別再堅持了，我寧願和你私奔，也不願他們將你最後所剩無幾的尊嚴徹底葬送……”
“小依，不用勸了，哪怕要我放棄所有尊嚴，這段感情我旦求無悔！”
掛斷電話，徐然毅然邁步走進隔廳，找到了一位靜座窗邊的女人。
女人四十多歲，其五觀輪廓精緻典雅，戴着金眶眼鏡，安靜中像個飽讀詩書的女學者，給人一種寧靜高雅的感覺。
“阿姨您好，很抱歉讓您久等了，我是徐然！”
看到這位和小依七分相像的女人，應該是小依的母親方沁紫，徐然走到桌前禮貌主動打招呼。
女人禮貌起身，只見她穿着一條比較嚴謹而典雅的LEE齊膝短裙，路易?威登短袖女款上衣，一雙杜嘉班納的黑色羊皮古典系高跟皮鞋，成功女強人的氣質赫然展現。
“你好，我也才到一會，請座！”
當她放下LV手包客氣禮貌伸手請座時，皓腕上一枚百達翡麗腕錶錶盤正對客人視線，禮儀方面做到讓人無可挑剔。
雙方落座后，桌上一壺清茶芬芳撲鼻。
方沁紫的聲音依然平靜詢問：“喜歡茶，還是咖啡？”
“咖啡吧，謝謝！”
啾！
打了響指，
方沁紫招來服務生點了杯藍山給徐然。
純正咖啡豆帶來的香氣升騰，聞起來就比較提神，徐然輕輕挑動咖啡帶起一個小漩渦並沒有主動開口。
方沁紫淺嘗口茶，輕輕放下茶杯后才直視徐然：“徐然，想來你知道我請你來談話的目的吧？”
徐然思忖片刻，才開口：“阿姨，我希望你能給小依一個選擇的機會！”
方沁紫始終很平靜，淡淡道：“從你的眼神能判斷出，你是個意志堅定，不肯服輸的人，年輕就是你的本錢，毅力可化為動力，你未來的人生應該會很精彩，不過……”
說到這裏，方沁紫加重語氣強調：“許多人的未來，並非都有無限可能，取決因素太多！”
這話雖說的婉轉，但徐然明白她在強調什麼，無非老生常談的家世背景、財富地位等因素。
可心中總有股難舒的抑鬱，讓他反駁：“那些真的重要嗎？”
“重要！”
方沁紫點頭：“徐然，二十一歲，七歲父母離世，由姑母和一位九旬老人撫養長大，十七歲以優異成績考入西都科技大學，在校四年均為特等獎學金獲得者，共獲各類榮譽十九項，全優成績畢業留校，半年前於西都科技大學離職回夏城創業，主職經營一家網店，收支不平衡，陷入長期資金短缺狀態，開始兼職做保險、送外賣維持基本生活……”
徐然聽對方敘述自己的履歷時，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
方沁紫道：“也許和你在孤兒院的成長環境有關，我不會嘲笑你的價值觀，但我很疑惑，你為什麼要放棄西都科技大學的大好前程回夏城創業，這樣的取捨，與常人的價值觀理念完全不符？”
“也許您認為這是一個愚蠢的選擇！”
自嘲一笑后，但徐然目光卻依然堅定地看着方沁紫：“阿姨，我不會給自己找千條萬條理由來說服你能理解，只因這片生養我的土地上，有太多讓我割捨不下的東西，這就夠了……”
方沁紫淡然道：“可這對小依來說，她的幸福不可能寄托在你那虛無縹緲的堅持上，精神財富終歸只是一個哲學問題，你要面對現實……”
突然，徐然起身對着這個女人鞠了一躬。
“阿姨，此來我不是乞求你允許我和小依在一起，我知道我給不了她太多，我會答應你今後不再見她、遠離她。
可我只有一個請求，只是希望您能給小依一點時間，讓她做一些自己喜歡和開心的事情，別過早的親手將她未來的幸福和快樂徹底葬送，好嗎？”
方沁紫怔怔看着眼前充滿真摯的男孩，那一瞬間的感動，讓她相對無言。
“呵呵，真是笑話……”
就在這時，附近傳來一股譏諷的聲音，就見一位穿着搭配得體、眉目清秀、英俊帥氣，頗有精英氣質的青年從不遠處走來。
青年走到徐然對面，冷視着他道：“你憑什麼認為別人無法給小依幸福，你憑什麼認為小依的未來不快樂，不要用低俗的臆想去揣測人性，雲朵的思想，不是一團淤泥的低劣觀念所能替代的……”
青年的話說的有點重，毫不留情。
方沁紫皺眉：“無峰，你出來做什麼？”
葉無峰道：“媽，有些人在象牙塔裏帶出來的所謂吊絲理念和堅持，讓他根本就認不清這現實，我來是想再度讓他清醒清醒！”
說罷，青年掏出一張支票簽字后扔到徐然面前：“這個社會人人都在追求它，不要用吊絲的低俗思想去藐視財富所能帶來的威力，一百萬買你那破網店75%的股份，你不要將他當作是一場施捨或對人性的考驗，這僅僅只是一項交易投資罷了，附帶條件只有一個，遠離小依，斷絕一切聯繫，等你認清這社會和現實以後，再見證她不久未來的結果如何……”
徐然沒有看那張金卡，也沒看葉無峰，只是轉過來看向方沁紫：“阿姨，您認可這種財富崇拜下的交易？”
方沁紫遲疑片刻，終還是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徐然突然微微一笑，從口袋掏出一張‘類似支票’的東西，不禁讓葉無峰眉眼一挑，眼神遲疑不定。
唰唰唰幾筆在‘類似支票’上寫好之後，徐然同樣將‘類似支票’丟到了葉無峰和方沁紫面前。
“我知道這個社會金錢至上，我沒有那些藐視財富和仇視金錢崇拜的思想，我那網店雖破，但不會賣任何股份，既然你們認為小依的未來可以用財富衡量，那麼我投資一千萬，買小依三年的自由，附加條件也只有一個，請你們不要再干涉小依任何的想法和決定，這一年中更不得介入小依的婚姻包辦……”
扔下‘類似支票’后，徐然起身離桌。
走了幾步，他轉而想到什麼。
他轉頭對方沁紫道：“阿姨，之前對您的那些承諾，我同樣會說到做到，至於你們會怎樣對待這項投資交易，也請不要將他當作一場對人性的考驗！”
說罷，徐然戴上那仍沾有塵土的墨鏡離開咖啡館。
看着騎上電動車消失在那漫天飛揚的昏暗風沙之中越來越模糊的背影，方沁紫起身，眼神有些複雜難言。
她深吸一口氣后，對葉無峰道：“這個承諾，值千萬之重！”
葉無峰看着她離開，便拿起那張‘類似支票’看了一眼后顯得極為驚詫，繼而轉為憤怒后將其撕掉並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轉身離開。
垃圾桶中，那張被撕掉的‘類似支票’，實際上是一張空白收據，上面寫着：投資一千萬於葉玲依三年自由。
而後的落款為——欠款人：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