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風波(1)
皇上雖然不到承乾宮,慈禧太后的臉色也沒有陰轉晴。
言語當中依然有責怪阿魯特氏的意思。
阿魯特氏心裏的苦水越積越多,卻無處發泄。
以至於同治每次到承乾宮來,阿魯特氏都會婉轉地勸他多順着慈禧,不要讓他的母親生氣,也不要讓她這個做媳婦的為難。
同治自小同生母的關係就不太融洽,母子不和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為了不讓皇后夾在中間為難,同治開始試圖按照慈禧的意思去辦。
為了讓慈禧滿意,同治做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就是將每年孝敬兩宮太后的“交進銀”大幅度增加。
“交進銀”是戶部每年孝敬兩宮太后的銀兩。
以往每年為14萬兩,從同治十三年起,每年增至18萬兩。
阿魯特氏知道,慈安喜靜,但慈禧愛打扮、愛聽戲,愛遊園,每年開銷巨大。
同治此舉打的是兩宮的幌子,其實完全是為了討好慈禧。
第二件事,更是讓朝廷上下議論紛紛,同治提出重修圓明園,因為慈禧特別喜歡這個園子。
自英法聯軍燒毀圓明園后,慈禧太后一直想重修。
早在同治八年,御史德泰在安德海的授意下,奏請兩宮太后重修圓明園,並有內務府官員貴祥送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捐納章程。
那一次的奏案遭到了恭親王的強烈反對,以“喪心病狂”來抨擊德泰。
其實朝中上下都非常清楚,德泰是沒有膽量提出這種主張的,最想修園的是慈禧本人。
在恭親王的強烈反對下,德泰被革職,貴祥被發配到黑龍江為奴。
慈禧礙於恭親王在朝中的威信,只好作罷。
此次同治再次提出重修圓明園,聖旨一出,馬上遭到包括師傅李鴻藻在內的大臣反對,朝臣均以軍需增大、無錢為理由,大有不奉聖旨之意。
要不到錢,圓明園就無從修起,尤其以恭親王為代表的大臣,多次以戶部銀庫空虛為由,對同治的聖旨置之不理,讓發出去的聖旨根本無法執行。
同治想到了對外貿易的洋稅,希望可以從中抽取一些銀兩,戶部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並呈上了口氣強硬的回奏,奏摺當中清楚地告訴同治,現在的錢實在周轉不開,所得的一點“洋稅”,由於財政緊張,不僅要充作軍需,而且還要從中抽出四成建設海軍。
同治碰了軟釘子,心裏自然悶悶不樂。
阿魯特氏雖然覺得應以國家為重,不要為了一味討好母后而犧牲國家利益,卻又不敢開口。
一旦慈禧得知,自己豈不是又罪加一等?不久,慈禧太后四十大壽,京官均有賞賜,惟獨同治的師傅李鴻藻卻只得到一幅匾額,上有同治親筆書法:“錫類延齡”。
阿魯特氏是何等聰明之人,她馬上猜到同治對李鴻藻心生怨氣,同治無非在暗示:人人都有母親,盡孝天經地義,凡勸自己不要重修圓明園者,都是孝心不夠之人。
朝廷上下雖然議論紛紛,但是同治重修圓明園的決心並未因此動搖。
阿魯特氏隱隱約約覺得皇帝和大臣之間的衝突不可避免地要到來了。
果然,戶部在恭親王的授意下,一直都不願意動用公款來修圓明園,同治就想到了捐納。
但是聖旨下達很長時間,也不過寥寥十幾萬兩銀子,而此間大臣反對修園的奏章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為什麼同治如此強硬?阿魯特氏已經感到同治的良苦用心,皇帝希望慈禧能長期住進圓明園離紫禁城遠一點,能多給皇后一點權力,多給自己一點自由……可憐的皇帝,那些王公大臣又怎能了解皇帝內心的苦,阿魯特氏不禁潸然淚下。
由於修圓明園受阻,同治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來,阿魯特氏甚至從身邊侍者口裏聽到了更糟糕的消息:皇帝打着督修圓明園的旗號,經常到民間遊玩,結果園子沒有修起來,功課政事都荒廢了,“每月到書房不過數次,且時刻匆促”。
皇帝師傅李鴻藻情急之下,上了個奏摺,希望同治“每日辦事之後,仍到書房……取從前已讀已講之書,逐日溫習,以思其理;未讀未講之書,從容考究……勤求法制,屏無益之游觀;軫念時艱,省無名之興作。
”要皇上不要作“無益之游觀”。
更令阿魯特氏震驚的是:一個叫做王慶祺的侍從,為了自己得寵,甚至引誘同治訪問花街柳巷。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頹廢到眠花卧柳,阿魯特氏不禁悲從心生,她身為皇后不能調節好皇帝同后妃的關係就是最大的失職……情急之下,阿魯特氏顧不得此前種種顧慮,她要設法把皇帝的心給收回來。
怎奈同治到承乾宮的機會本來就來得不多,而且現在的同治也早已不是新婚時的模樣,親政一年多來,他開始越來越聽不進別人的意見,似乎認為惟有如此才有天子的威儀,甚至不惜頂撞連慈禧都要禮讓三分的恭親王,更不會把阿魯特氏的話放在心上了。
阿魯特氏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恭親王得知有一個叫做李光昭的漢人到處招搖撞騙。
李光昭宣稱他在四川等地深山中買有大量木材,為報皇恩,願意如數捐出修園,於是得到同治所授“奉旨採運圓明園木植李銜”的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