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各懷心事
霍厲峰想到的,霍瑜白暫時沒有想到。
她現在雖然是霍瑜白,但她曾是聶如瑾,在潛意識裏,皇帝依舊是那個對她慈愛的皇帝。
她並不曾料到,那個至高無上的帝王已然對她動了殺心。
她現在想的是暫時妥協,再慢慢圖謀以後。
一整天,司璟墨不曾到將軍府,霍瑜白去了璟王府也沒有見到他人。
霍瑜白知道,他在有意避開她。
他是個睿智的,必然看得通透,他很清楚如今的局面對他們不利,很清楚他們除了妥協別無他法,但是他不願意妥協。
他曾承諾過她不會另娶他人,如今……
霍瑜白兀自在璟王府等到天黑也沒等到司璟墨,只得回府。
因為接連遭遇刺殺,王府管家不放心,特地派了二十個護衛互送她。
皇城腳下,即使入夜了也是喧鬧的,街上熙熙攘攘,車馬川流不息。
因為馬車後跟了護衛,霍瑜白這一行人顯得招搖。
霍瑜白有心事,頭倚着車壁走神,風不經意將車窗帘子吹起,隱約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渾身一激靈,忙叫人停下了馬車。
遠遠的,看見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子裏帶着面紗的身影進入了一家並不起眼的酒樓,轉瞬人就看不見了。
那人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實,壓根看不清臉,可她就是直覺有些熟悉。
這種沒來由的熟悉感讓她覺得莫名,好奇心驅使着她想去一探究竟。
心裏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只是剛準備下馬車,就被王府侍衛阻止了,“霍二小姐,最近不太平,大晚上的,不該在外逗留太久,還是儘快回將軍府吧。”
霍瑜白略微思忖,“將馬車趕至暗處,派兩個武功好的去盯着那家酒樓,看看剛進去的那個黑衣人是去做什麼。”
侍衛頷首,忙做安排。
從剛入夜一直等到深夜,街上基本沒什麼人了,那黑衣人才緩慢地走了出來。
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再一次出現,是一種讓人發自內心不舒服的熟悉感,這讓霍瑜白很警覺。
“派兩個人跟上去。”
“……”
回將軍府途中,一切還算順遂,但依舊如同昨夜一樣,總能感覺到氣候沉悶壓抑,山雨欲來的感覺……
夜深,風呼呼地吹,不多時,下起了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震耳欲聾。
霍煜祺向來是個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難得竟然失眠了,在榻上翻來滾去。
一會兒枕着霍瑜白的胳膊,一會兒又嫌棄地推開,往床里側滾去,一會兒四仰八叉,一會兒又抱着膝蓋蜷縮着,偶爾趴着,歪着頭撅着小嘴幽怨地瞧着霍瑜白……
如此反反覆復。
霍瑜白心裏藏了事,不太想搭理他。
“娘親……”霍煜祺很幽怨。
霍瑜白無奈,“夜深了,快睡吧。”
“娘親,我有心事。”霍煜祺委屈巴巴的。
霍瑜白無語,屁大點的孩子,有心事?
本着做一個好母親的原則,兒子都說有心事了,她有必要過問一二。
“是不是宮學新來了漂亮的小妹妹,那個小妹妹不喜歡你?”
“不是。”
“那是你筠姐姐不打算等你長大,不答應嫁給你?”
“不是。”
“有人跟你搶吃的,你沒搶贏?”
“也不是。”
“那……”霍瑜白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原因能讓她家兒子有心事,“是不是……司耀熠又欺負你了?”
“他才欺負不了我!”霍煜祺鬱悶,他有那麼弱嗎?
“娘親你一點都不懂我!”
霍瑜白:……
“睡覺!”
“睡不着。”霍煜祺滾了半圈,像個八爪魚一樣抱住霍瑜白,小腦袋蹭呀蹭呀蹭,忽然悶悶地道,“娘親,你和爹爹是不是不成親了?”
霍瑜白一下愣住,身軀本能僵硬,“誰跟你說的?”
“皇奶奶說的。”
“……”
“皇奶奶找了許多漂亮的姨姨,問我喜歡哪一個,說只要我喜歡,就讓她們嫁給爹爹……”
“……”
“我一個都不喜歡,我只喜歡娘親……”
“……”
霍煜祺悶悶的童音帶了哭腔,“娘親,你不嫁給爹爹了嗎?如果娘親不嫁給爹爹,那我就不要爹爹了,我只要娘親。”
霍瑜白心酸,眼眶一下就濕潤了,這一刻,心裏無比痛恨皇后。
皇上只是拖延了她和司璟墨的婚期,皇后就已經這麼迫不及待了。
還把這種事直白地捅到孩子跟前。
大人之間相互鬥法,竟把孩子牽扯其中。
她是故意的!
就因為今天她為了避開與她正面衝突,跑去了慈安宮!
“放心,祺祺,娘親會嫁給爹爹的。”
“可是皇奶奶說,皇爺爺已經取消了你和爹爹的婚期。”
“沒有取消,只是換個更吉利的日子。”
“那是什麼時候?”
霍瑜白無奈,“小孩子,別問太多,你只需知道,我和你爹爹會成親的,只是……
如果以後,還有其他人嫁給你爹爹,你不要怪你爹爹,也不要難過。”
霍煜祺仰頭看着霍瑜白,悶悶道,“這麼說,皇奶奶說的沒錯,還是會有其他人嫁給爹爹?”
霍瑜白不想欺騙孩子,沉默了兩秒,“身在皇家,身不由己,或許娘親跟你說這些你不能理解,但是等你長大一些,會懂的。”
霍煜祺烏黑的大眼睛有淚珠滾落,越發用力抱緊了霍瑜白,“娘親不要難過。”
霍瑜白的心揪緊,孩子的一句話徹底觸動她敏感的神經,忽然就很想哭,很想抱着祺祺大哭。
孩子雖小,但不是什麼都不懂。
他會擔心她,安慰她。
這一整天,她從身心抵觸無法接受,到想通透逼迫自己接受現實,心從崩裂到癒合到重新崩裂又重新治癒,看似已經心態平穩,實則很崩潰。
所有人都要求她以大局為重,連她自己都是這麼勸自己的。
只有祺祺,什麼都不考慮,只在乎她是否難過。
有這麼個小傢伙,幸運,也慶幸。
霍瑜白怕自己哭出來,所以什麼都沒說,只是手輕輕拍着霍煜祺的背。
窗外立了一抹黑影。
男人一襲墨色華服,似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僵直的身軀被雨水浸透。
他透過窗格注視着屋內,漆黑的眸若古井般幽深晦暗,握緊的拳頭隱隱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