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要是對鴒兒有興趣,我建議你去找我大哥,趕快將她娶了去!」
「少來!她配我嫌太嫩了。」藍飛雪不可思議的瞪着他,怪叫道:「老鷹,她是你唯一的妹妹,你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我真替你未來的娘子感到可憐復可悲,嫁給一個粗魯的漢子!」
「嫌老子粗魯就別嫁,老子樂得逍遙自在!」金鷹哈哈一笑,根本不當一回事。有三位哥哥還真是一件好事,長幼有序嘛!他大可不必急。
藍飛雪倒認真地打量起他來。端看金鷹的外貌,一點也不像江南人,反倒比大多數北方人都來得高大魁梧,那威猛的相貌有點嚇人,但行動起來卻快若飄風,性情也算忠厚,又有一身好手藝,而且家大業大,誰嫁了他肯定能享福。
雖然他有點不修邊幅,又出口成臟,但這缺點也不是不能改的。問題是他肯改嗎?又有誰有那個能耐來改變他?
想要改變一個人根深柢固的壞習慣,談何容易?藍飛雪不以為自己的妹子辦得到,原本想替自己的妹子說媒的念頭才剛升起,旋即又壓下。
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與金鷹匹配?他拭目以待。
滿天星辰在晨曦中漸漸褪色,沾露含羞的迎春花綻開了春天的第一抹微笑,幾隻不畏寒的小鳥歡快地鳴唱着。
晨光輕輕灑泄,喚醒睡了一夜的人們。
一條清而細的小溪,一圈竹籬,三楹茅舍。
輕輕的,像怕驚動了鳥雀似的,一位明艷照人的少女從籬門內走了出來,衣着素雅,容光煥發,白凈得如一朵剛出水的蓮花。
她秀髮如雲,眉目如畫,巧笑嫣然,清麗面容上的那對眸子瑩亮清澈,猶如兩顆寒星。
這是一個冷靜、俏媚、氣質出塵、自然而不做作的女子,她用有些嬌慵而柔膩的嗓音緩慢的吟道:「‘殘臘迎春,一夜花開早……’生命的存在真是奇異,為何你們能在春寒料峭中第一個吐出嫩芽呢?」她問花兒,花兒則以馨香回答。
「甜兒!」一位身着藍色長袍的青年書生,玉樹臨風的立在她身後。「我教你讀書,可沒教你學人家鄉愁善感、傷春悲秋。萬物生長自有其道理,我們只需欣賞花草的美醜,毋需感嘆‘可憐開謝不同時,漫言花落早,只是葉生遲’。」
「表哥!」郭甜甜似乎不驚訝他無聲無息的出現,含笑地道:「我不是強說愁,只是有感而發罷了。」
王之鐵嚴肅地望着她說:「甜兒,我希望你明白,我只要你這一生如同你的閨名般甜美安詳,千萬、千萬不要跟清清一樣。」
「表哥,姊姊她……」
「不要說了!」王之鐵機警的察覺到石婆子的身影正朝他們走來。
「或許,我該叫你‘姊夫’比較名正言順。」
「你就饒了清清吧!」
郭甜甜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幫忙煮飯、洒掃的石婆子已走了出來,一臉期待的望着他們,似乎希望他們多說點什麼,見他們雙雙無語,才招呼他們早飯已經做好了。
王之鐵回身進屋。這石婆子是標準的三姑六婆,聞人一點私隱便東家長、西家短的,還自以為是的批判他人,只因為她年輕守寡,養大一雙兒女,便以自己私德無瑕為傲,論人長短從不假以辭色。
他最厭惡這種女人,早想遣她回家吃自己,可是,郭甜甜同情她與兒媳不合,便讓她留下來賺幾文錢餬口。
也難怪石婆子會對他們感到好奇,這附近的男女老幼,誰不對這對來歷不明的表兄妹議論紛紛?
兩年前,王之鐵攜同郭清清和郭甜甜兩姊妹定居在莫愁湖附近的這處竹籬茅舍,委實引來不少注目的眼光。
王之鐵自稱是一位書生,尋一塊清靜地,準備苦讀以求取功名。
鄉人最看重讀書士子,見他面目俊秀,文質彬彬,風範卓爾不群,宛如人中俊彥,便都起了敬重之心,雖然他帶點讀書人的傲氣,卻更顯得鶴立雞群。
郭家姊妹是他的表親,無父無母,加上郭清清是他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三人也就相依為命地過生活。
直到一年前,郭清清突然失蹤了。
當時——
石婆子在鄉人面前指天立誓,「她死了!被她那個狠心的妹妹給推落莫愁湖!」
「你親眼看見的?」一位老成持重的婦人問。
「那還用說!她們姊妹倆一起去游湖,卻只有妹妹回來,這還不夠明顯嗎?而且,她一回來就慌慌張張的拉着王公子去找她姊姊,找了兩天也沒找到,我還看到她半夜裏抱着她姊姊的鞋哭喊:‘姊姊,原諒我!姊姊,你可千萬別回來找我……’我石婆子敢賭咒發誓,她抱的那雙鞋就是她姊姊含冤死去的那天所穿的鞋。」
她的話在鄉人間引起一陣嘩然。
「可是,沒有屍體啊!」一個愛起鬨的小夥子說。
「傻瓜!那個狠心的女人老早都計劃好了,怎麼可能找得到屍首?一旦找到屍首,不就證明了她害死她姊姊?那可是要殺頭的呀!」
「她們姊妹相依為命,害死她姊姊對她有什麼好處?」
終於問到重點了,石婆子愈發慷慨激昂的揭發內情,「那還用問嗎?因為小狐狸精想要霸佔她姊姊的未婚夫!除去了她姊姊,王公子就只屬於她一個人的。我石婆子老雖老,眼睛可是雪亮的,前陣子我聽王公子提起要選個好日子把親事辦一辦,然後再上京趕考;從那時候起,小狐狸精的一舉一動就不大對勁了,我才在想遲早會鬧出事來,果然,使出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眾人交頭接耳,都覺得石婆子言之有理。只因王之鐵器宇軒昂,才貌出眾,而郭清清雖然嬌俏可人,但教她妹妹一比,可給比到瘦西湖去了。王之鐵和郭甜甜站在一起,才稱得上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各位、各位!」石婆子揚高聲調拉回眾人的注意力,「我告訴你們,那小狐狸精想霸佔她姊姊的未婚夫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每天去他們家做事,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小狐狸精成天纏着王公子,說是要他教她讀書,其實骨予里在發什麼騷,可瞞不過我石婆子的眼睛。怪就怪清清姑娘太老實了,從不疑心自己的妹妹,我好心提醒她,她只是笑笑,根本不相信她妹妹會害她。唉!也怪她自己命薄,不聽我石婆子的忠告!」
「我說石婆子,若是那個郭甜甜果真害死她姊姊,你每天跟她在一起不怕嗎?搞不好哪天就輪到你了呢!」一名少年故意嚇她。
聽他這麼一說,大家全都瞧好戲似的瞪着石婆子看。
石婆子的心猛跳了兩下,氣血上涌,面頰發熱的直嚷道:「我怕什麼?想當年我家那口子一翻兩瞪眼,丟下兩個不足三歲的孩子給我一個女人養,這二十年來,我火里來、水裏去,什麼時候叫過一聲苦?如今我老了,更沒什麼好怕的。我就要去盯着那個小狐狸精,免得她又害人,尤其是王公子,我真擔心他要是不娶那個小狐狸精,遲早會落得跟清清姑娘一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