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你實在修養欠佳,而且很沒禮貌,你以為你的聲音宛如天籟嗎?」

「天籟是什麼東西?」他問。

「形容自然、悅耳的美妙聲音。」她沒好氣地回答。

「那你的聲音稱得上宛如天籟。」他現學現賣。

她咬着嘴唇,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嫣然一笑,「我跟表哥說話從來沒有這麼累過。」她終於可以理解當初表哥教她念書的心情了,就如同她現在面對金鷹一樣,教人又好氣又好笑。

「你表哥對你好嗎?」他突然問道。

「你該說‘令表兄’。」她糾正他后,才又說:「表哥對我恩重如山,再好也不過,只是他為人嚴肅,我也不大敢跟他說笑。」

「你們不是很親……親近?」他不願說「親密」。

「這是自然,我們在一起生活好幾年了。」

「你的父母呢?」

「仙逝了。」她喟嘆,現在表哥也離開了,讓她頓失依靠。

她不像姊姊那麼堅強,如今又要寄人籬下……

金鷹欺近她,雙手按在她的肩上。「你們再這樣下去不行!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找個好婆家嫁了才對。」

「可是表哥他——」

「你別怕,必要時我會代你出頭,跟你表哥把話敞開來說清楚。」他實在難以置信她會為了爭風吃醋而害死姊姊,反而比較相信王之鐵為了得到她,而除去礙事的郭清清。

「你要去找表哥?」他不是請她來為他扳回顏面的嗎?他去找她表哥做什麼?郭甜甜覺得他真的是大怪人一個!

「你怕了?」他的眼睛危險的眯起。「怕他吃虧?」

她輕輕一笑,「表哥從來不吃虧的。」

他以為她會感動他願意為她出頭,因為這太難得了,他們不算很熟悉,但是,這不也更顯出他付出的情義深重嗎?誰知她竟是無知無覺,還直言不諱的替那個男人說話,這使得金鷹十分不高興。

「在你眼中,他樣樣都好!」他近乎賭氣的說。

郭甜甜一怔,不明白他為何有此反應。

「你說話啊!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他?」他氣呼呼地問。

「你在生什麼氣呢?」

他乖戾地說:「老子偏不信我有哪一點輸人!你馬上把他找出來,老子要和他一較高下!」

郭甜甜搖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他咬牙切齒。

「表哥回家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金鷹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坐倒在椅子上。他白白地發了一頓脾氣,所為何來?而這個沒心少肺的女人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又為什麼泄氣,像個沒事人般的捧起丫頭送來的香茗,細細品味。

他沒事幹嘛自找罪受的請她住進來,簡直就是天下第一蠢人!

【第四章】

山青青,水潺潺。

雨後的牛首山,青翠如洗,滿山的桃紅柳綠,松竹掩映,幽靜得宛如仙境。徜徉其中,山的靈氣使心神都像經過清泉洗濯似的,薰化得恬淡而舒泰!到此方知「春日當游牛首山,秋天當賞棲霞山之楓葉」,名不虛傳。

郭甜甜走到一棵樹下,葉子上掛着的雨珠隨風抖落,自葉尖滑下,掠過她的雙頰,滴滴涼意,沁得她直想笑,忍不住攤開雙手,想捕捉渾圓生動的閃閃雨珠,口中吟哦道:「‘等閑識得東風面,萬紫干紅總是春’。老鷹,你還記得朱熹的那首‘春日’嗎?形容此情此景正恰當。」

金鷹冷哼道:「我是討厭抱書本,要不,我的記性可是一流的。」

他臭着一張臉,只因——

放眼望去,喝!他家的人來了一半,金鴒、賀嵐、金如意,連孫美心小姑娘都來了。

這算什麼?在家裏,不讓他們兩個人獨處也就算了,連出來郊遊踏青,金鴒也拖着一串閑人跟來,她當他是豺狼虎豹,會一口吞了郭甜甜嗎?

金鴒才不管他高興不高興,她欣賞衣袂飄飄的郭甜甜,也興起地吟誦一首春日的詩:「‘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甜兒,你是極配春日的。」兩個月的相處,她們已能互叫小名。

金鷹存心找麻煩,嗤笑道:「你唬誰呀?春天的鳥叫聲分明很好聽,哀個什麼屁哀!」

「老鷹!」郭甜甜微笑着糾正道:「‘哀’是指聲音的高亢清亮,而不是悲哀的意思。還有,你又說髒話了。」

他和她打哈哈,「是寫詩的人不好,因為任誰聽了都會誤會嘛!」

金鴒不由得心生感慨。這世間的兄妹之情真是太不可靠了,若換了是她這個做妹妹的糾正他,他不氣得暴跳如雷才怪!面對美麗的郭甜甜,他的脾氣倒好得很。

賀嵐等人隨俗游春,貪看嬌花媚柳,很聰明的置身於暴風圈外。

不過,人家小兒女也有他們的一筆帳要算。

孫美心生氣郭甜甜突然搬走了,她的「後娘第一人選」居然落跑,打聽到的結果是她住進了「金嫁山莊」,她也沒考慮高門豪府不可能放閑雜人等進門,莽撞的找上門來,果然碰壁,正好他們一行人正要出門,她便賴上了金如意,跟着一塊兒來了。

「如意,我問你,你四叔是不是喜歡甜姊姊?」孫美心愈看愈覺得可疑,不等金如意回答,忙警告道:「甜姊姊是我爹的,你四叔不可以把她搶走,他們根本不配!」

金如意的性子是魯直了點,卻絲毫不傻。「你爹跟甜姊姊又沒有婚約,怎能說甜姊姊是你爹的呢?你問問甜姊姊,看她同不同意?」他可是站在四叔這邊的,因為自從甜姊姊來了之後,四叔變得快樂、和氣多了。

「你……我以後都不理你了!」她眼珠子一瞪,忿忿地威脅道。

金如意搔搔腦門,「甜姊姊說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只要我是對的,即使受人威嚇也不能屈服。」

「你哪裏對了?明明是我爹認識甜姊姊在先!」她理直氣壯的說。

「可是,你爹畢竟沒有娶甜姊姊啊!說不定是你自己一頭熱。」

「才不呢!我爹常誇甜姊姊知書達禮、文雅和氣。」

「我爹也是這麼誇甜姊姊的,可是,我爹已經有我娘了啊!」金如意歪着腦袋,不解地道:「難道我爹也喜歡甜姊姊?如果真是這樣,我爹肯定會被我娘剝皮!」

「蠢豬!」孫美心被他逗笑了,知道從他身上得不到援助,便跑開了。

她跑到郭甜甜身旁,拉住她的手臂不放。

「美心,你的辮子毛了。」郭甜甜憐愛地抬手整理一下她被風吹散的發。「你跑出來,你爹知不知道?他會擔心死了。」

「誰教我可憐沒有娘,沒有人幫我梳頭髮;誰教我爹窮了點,沒人肯嫁給他做填房,也就沒人照顧我。」一張小嘴翹得老高,孫美心把自己說得好可憐、好可憐,相信任何一位具有母性的姑娘聽了,都非同情她不可。

郭甜甜睜圓了一雙眼,歪着頭疑感地道:「你不可憐啊!你年紀雖小,也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孫大哥對此感到很欣慰;而且,孫大哥一直沒有再娶,是因為他忘不了你娘,你不覺得你爹對你娘忠貞不移,這份情操很偉大嗎?」連她這個局外人都感動得半死,更何況是孫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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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漢的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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