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金鴒不是個愛搬弄是非的人,她將派人打聽到的消息轉述一遍,相信以四哥恩怨分明的個性,必然會排斥一個沒有節操的女子。

果然,他那雙濃眉此刻已皺成一團。

金鴒再接再厲地道:「四哥,你是不是心裏有點不舒服?告示貼了好幾天,偏偏不見有人來挑戰贏得鐵嫁嫁妝,你……你可別難過,不是你不夠好,也不是鐵嫁嫁妝不吸引人,至少,飛夢曾暗示過她很有興趣。」

一雙鷹目危險地眯了起來,他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我早該猜到你聯合金算那老小子搞這套稀奇古怪的把戲,骨子裏根本是在算計我們四兄弟成親!」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金鴒賴皮到底,不想被四位兄長開堂大審。「我手無縛雞之力,可沒那能耐押你們拜堂成親,何況,那是爹娘該做的事,不是小妹我。」

「給老子裝蒜?」

「是你自己多心了。」

金鷹確信他沒有判斷錯誤,這鬼頭鬼腦的丫頭片子在算計他,真該早點把她嫁出去的!有三個兄長給她設計還不夠,居然連他也想設計?!

他整整十二年跟在乞丐師父身邊苦學武藝,聽師父講述江湖上的道義法則、陰謀詭詐,又花了三年的時間行遍大江南北,若非他身為「金嫁山莊」的四莊主,必須繼承家業,否則憑他這一身武功,很快就能在江湖上打響名號。

他外表粗魯不表示他愚笨好騙,他的個性直來直往,做不來精明的奸商,但是,以他閱歷之豐富,想欺他瞞他算計他,還得要更高明一點的道行!

金鴒被他陰沉不定的目光打量得心慌意亂,反倒情願他出口成髒的罵人,那樣還比較容易應付些。

「四哥……」

他轉身便走。

「你……你要去哪裏?」她詫異的問。他應該回房補眠才對,卻往相反的方向走。

「去找郭甜甜!」

「什麼?你居然……」她張口結舌。

他大笑,「人算不如天算!五小姐,你小心彆氣老了。」

金鴒猛然跺腳,可他已走遠了。

一彎清溪弄春柔。

流水清澈,呈現透明的翠綠,溪畔的少女神態安詳,沒有絲毫工於心計的精明,顯得那樣輕靈出塵。

金鷹佇立在她身後好一會兒,她才從水中倒影發現他的存在,足見她神遊太虛有多麼專心。這樣一個外表看似冷靜俏媚、眼神卻低低傾訴着夢幻衷曲的女子,如此矛盾的組合,有可能為了搶奪一名男子而害死親姊姊嗎?

郭甜甜沒想到金鷹會找上門來,有些忐忑不安的問:「公子為何而來?」心口沒來由的縮了一下,本能的退開兩步。

「我來討債。」他中氣十足,毫不客氣的說:「我這人不作興拐彎抹角那一套,你欠我的,我要討回來,就這麼回事。」他記性好,知道她不喜歡他自稱「老子」,便收斂了些。

她生平沒見過這樣惡霸的人,只能傻怔怔的又問:「我欠你什麼?」

他眯着眼道:「你忘啦?我把你從黃大虎手中救出來,等於救你一條性命,這份恩情大不大?雖然你說過‘有緣再謝’,但這種哄小孩子的話,我只當放屁,我要什麼,向來都是直接拿,現在我來討回你欠我的恩情。」

她沒忘了他的仗義相救,但是,被人上門挾恩索債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對他僅存的些許的好印象也沒了。練武之人不是該除暴安良、鋤惡扶弱嗎?既然做出俠義之舉,為善不圖報答才是君子風範吧!顯然他不是。

她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金鷹覺得很有趣,知道此時她對他的評價再低不過了。他有點不舒服,卻又莫名的感到安心,為了破解金算和金鴒聯手設下的逼婚計謀,他需要郭甜甜,因為金鴒絕不會使詭計逼他娶郭甜甜,他可以安然度過這一關。

郭甜甜依然溫和有禮,誰教自己的確欠他一份恩情。她平靜的問:「不知公子要我如何報答?」

金鷹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那是「金嫁山莊」貼出來的告示,在燈會上廣為流傳。

郭甜甜自然也看過,但她不以為那跟自己有關。

她迷惘的看着他,「這與我報答你又有何相干?」

金鷹是個極爽快俐落的人,可此時那張粗獷的臉龐上也不免出現一抹尷尬的神情。「我要你去揭告示,只要你有辦法讓四莊主衣着得體、講話文雅,便可以得到四莊主親手打造的鐵嫁嫁妝和一千兩銀子。」

她端詳着他,好像在看什麼怪物似的。「可是,四莊主明明是你……」

他笑了笑,「對,這個賭注你可以贏得很輕鬆。我發誓,我會當一個乖學生,不讓你漏氣、難堪。」

「聽起來好像在作弊。」她不會拐彎的正直腦袋總覺得這麼做不光彩。

「不,你是在幫我的忙、報我的恩;而我呢!則是扳回一點顏面。」

「什麼顏面?」

金鷹沒有回答,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郭甜甜。他不能坦白告訴她,他懷疑金鴒在算計他們四兄弟娶妻,一方面怕郭甜甜會拒絕趟渾水,另一方面則擔心她會就此賴定他,無論是何者,都是他所不樂見的。

他真不像富貴人家的公子!郭甜甜有趣的想着,難怪告示中所提的條件是要設法改變他的外表和粗魯的言行,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積重難返,何況他基本上就欠缺一副斯文儒雅的外表。

「郭姑娘!」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金鷹隨意找了個理由道:「我必須扳回顏面,其他三個哥哥都有女子上門挑戰,只有我沒有。我不以為我是這麼糟糕的人,所以我要你去揭告示。」他把金鴒可憐他的一番言辭拿出來說嘴,威風掃地也罷,最好教她從此不生綺念。

「這樣啊!」郭甜甜本性單純,直覺地便安慰他,「你不要太傷心。」

「我傷個屁心!」他高興得很。

「子日:君子博學以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改。」他一聽到「子日」就頭痛,也不管到底子日些什麼東西,總不脫教訓人的大道理。「我希望你答應去‘金嫁山莊’揭告示。」

郭甜甜信口應一聲好,隨即有些窘迫,吶吶地說:「我要問表哥。」

「除了表哥之外,你沒有其他親人嗎?」他順口問。

「還有一個姊姊。」

「她人呢?」難得她主動提起,他順便求證一下她「害死姊姊、欲奪姊夫」的傳言究竟有幾分真實性。

「姊姊不見了。」她輕描淡寫的說。她幾乎足不出戶,外頭的流言傳得有多可怕,她根本不知道。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不見了?」金鷹問得尖銳。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他怔了下,奇怪,他幹嘛替她擔心?

郭甜甜側頭想了想,一臉天真地道:「姊姊和我去游湖,突然間就不見了,我告訴表哥,表哥出去找,卻都找不到,姊姊就這樣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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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漢的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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