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神遊
及至目前,長歌其實都沒有感受到這個幻境對她的殺氣,就好像秦念荷只是為了讓她見證一下她的過往一樣。
這個幻境是天界,一個讓她望塵莫及的地方。
大道長生之路,艱巨且漫長,她並不知道最終是否能夠如師父所望,成功飛仙,飛仙之後又怎樣,其實她也從來沒有思慮過,畢竟眼前之路都已經夠遙遠了。
從方諸下山尋覓仙緣,這仙緣,不能強求,只能靜候,她感覺師父好像知道些什麼,關於她如何飛升的,但他始終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難道他以為她就從來沒看出他的隱瞞、他的懺悔嗎?悔什麼?總該是因為她的。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往事之所以被稱為往事,就是它已經過去了,如果沒有累及今日,便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至於飛仙,現如今的成仙就只有兩條道路,一條以身入道,一條以法入道。前者只要修鍊修到了一定的地步,總會被上界的仙官提拔,白日飛升。後者以法入道,講求的是有一顆道心,法心,不一定要有大修為,只要你道法通透,悟出了世事的玄妙,度己度人一樣可以飛升成仙,不過這樣的人數量稀少,非是大聖人,大賢者不能及。
她如今這樣,還是老老實實的修行吧,以法入道,她是一點都摸不着頭腦,埋頭苦修,估計還有那麼些希望,畢竟她的師父是天界上神雲澤真君,總不能辱沒了師門不是。
一邊想一邊走也走了好些距離了,卻仍是沒有看到一個人或仙?不知不覺間,前方出現了一片桃林,開滿了灼灼其華的桃花。
這般嬌艷放縱的花,她算不上喜歡,也算不上不喜歡,也就是一般賞識,看中的也是花謝之後的果子罷了。
但如今這幻境的破解之法還是沒有頭緒,便想着反正也是隨處走走,隨便看看,去桃林一游也不無不可。
踏步走進桃林,落英繽紛,樹與樹之間的距離恰到好處,剛剛好讓被風吹落的桃花能夠匯合成一場密不透風的桃花雨,香氛環繞,花瓣隨行,她如今也是有些沉迷心動了。
漸聞水聲潺潺,循聲望去,只見在桃林之中,一條小溪盤踞其間,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落花簌簌,鋪滿了水面,花瓣湛露,晶瑩剔透,隨着水紋起起伏伏。
沿着小溪一直往前走,小溪漸寬,前方的不遠處溪上架了一座小橋,橋后不遠處有一間小亭。
亭中坐着一人,隱隱約約的只是一個背影竟都是常人難及的一身風骨。
嗯?是誰?
長歌走上小橋,站在橋上,看着亭中那人,看身形是一名男子,背對着她,着一身黑衣,斜倚闌干,似是睡著了。
他的身前有一石桌,桌上擺着一張琴,琴是好琴,落霞式的琴身,琴漆上有冰裂般的斷紋。其餘的隔得太遠也就看不太清了。
石桌上的琴倒是在其次,最吸引長歌注意的其實是同樣擺在石桌上的幾盤點心,造型精巧,不同尋常,是她從來沒見識過的東西。
沒吃過,好想吃。
她又望了望那個偉岸的背影,想了想,拾起一顆小石子擲進水裏,撲通一聲。
沒反應?
長歌放下心來,輕手輕腳地走近亭中,也看清了剛剛從背影就可以看出不凡的男子是什麼樣貌。
威嚴厚重,氣勢凌人。長歌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他身上的威嚴氣勢,讓她都忽略了他驚為天人的相貌。就算是睡著了,眉宇都還輕輕皺着,法相莊嚴。
他平時肯定都是不苟言笑。
長歌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看着那陌生男子想到。不過還沒等她想太多,就被口中的美味糕點給俘獲了。
真好吃,好吃的都不像是幻境了。
“你是誰?”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突兀地響起。
長歌一驚,差點被口中的糕點給嗆着,她吞下口中的糕點。小心翼翼的偷偷瞄着對方——他已經醒了。
真正睜開眼時,他身上的嚴厲反而淡化了幾分,因為他擁有一雙滿布滄桑的雙眼,好像你可以從中看見白雲蒼狗,世事變遷,萬物枯榮,可以看見時光的極遠處,深邃,古遠。
長歌被這樣一雙眼睛給震撼了,直到他又開口道“你是誰?”
長歌想着這反正是幻境,也就隨便應付地說道“我是桃花仙。”
男子微微皺了下眉頭,“是嗎?我怎不知道這片桃林里什麼時候出了一個桃花仙?”
長歌故作正經的道“你又不可能事事都知道,世間總有你不及之處。”
男子聽了這話,低低地笑出了聲,“確實,我總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他的笑很淡,就好像他只能這麼淡的笑,笑的剋制,笑的顧忌。
“那桃花仙你今日為何現身?”
長歌又挑揀一塊小巧的糕點扔進嘴裏,聽到他的問話支支吾吾地道,
“呃……就是,就是我…這肚子吧,有點餓了。”
“肚子餓?”
“對呀,以前沒有修成人形時就天天覬覦這些糕點了,只是苦於沒有嘴吃而已,而且你們這些仙人還偏偏總是在桃樹下吃東西,可饞死我了。”長歌裝模作樣地抱怨道。
看着長歌一塊接一塊地吃着糕點,男子疑問道,“有這麼好吃嗎?”
長歌拿起一塊糕點伸手遞到男子嘴邊,道“你嘗嘗不就知道了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遞到嘴邊的糕點,看着長歌臉上全是希望被認同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趣味,張嘴咬了一口。
“嗯,確實不錯。”
“是吧,東西都是分着吃才好吃的。”
長歌看着桌上的古琴,道,“對了,仙人,你可會撫琴?”
“你想聽琴?”
“嗯,我喜歡聽琴,只是自己彈不好。”
長歌撇撇嘴,伸出手輕輕撥了一下琴弦,音色清亮,用來演奏一定很好聽。
“我已經很多年都沒彈過這把琴了,琴藝怕是已有些生疏。不過今日若你要聽,那我就獻醜了。”
他先是撫了一遍琴弦,然後輕輕一勾,僅是三兩聲,就有了一種悠遠的意境。
一會兒琴音幽雅、飄逸、空靈,仿若天籟之音;一會兒深遠、雄渾、厚重,有如鐘磬之聲;一會兒細膩、柔潤而略帶憂傷,極似人的吟唱。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蒼涼悲壯,遠古洪荒。
長歌聽得如痴如醉,心情激蕩,曲終之際,剛想要問問琴曲之名,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等她回過神來,卻又出現在了陰濕的洞穴。
一隻黑色的大鳥負傷在地,靜虛子正抓着她的手,除他們之外,身前還有兩個神秘人物。
一位身着斑斕戰甲,面容威嚴,姿態神武,手執金色戰戢;一位身着黑色戰袍,神情閑適自得,兩手並無神兵或利器,只是探出一掌,輕撫着坐立在他身旁巨大的金眼白虎。
長歌正疑惑二人身份時,靜虛子卻道,“長歌,剛剛你神遊去了哪裏?”
神遊?不是幻境嗎?
難道……剛剛的一切不是在幻境?